第一章（2 / 2）

先是在2016年1月11日，暮彤21岁生日的时候，张文晶不仅组织项目组成员一起为她在万柳的海底捞庆生，更是在服务生和大家一起欢唱生日快乐歌的时候推出来生日蛋糕和一大捧粉色的玫瑰花。而他口口声声说这是项目组大家的心意，但购买玫瑰花的钱他并没有从项目组的经费出。

其他人自然也不傻，尤其是男生们，自然要抓住机会起哄：“这个月就收到玫瑰花，下个月14号可能会收到钻戒了！哈哈哈……”

女生们则更喜欢互相小口吃着瓜：“彤哥才21岁啊，我21岁时刚上大二吧？”

“她之前好像是神童，17岁还是16岁就上大学了，一一级的。”

“那文晶师兄大她7岁呢……”

“彤哥这样的没交男朋友么？”

“好像没听说，不知道是不是分手了。”

“可是师兄以前有女友啊，我一直以为他们还在一起呢。”

不过，到了2月14日那天，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项目组所有人都在冲刺一项实验，因为某个细节设计失误，导致之前的实验数据全部有误差。所以整个2月全组人几乎都轮班挑灯夜战。

文晶因为是项目组带头人，更是身先士卒，最长时间74个小时没合眼，不是在设计方案，就是在核对数据，要不就是在查找错漏，一遍又一遍，一分又一秒，一天又一天，基础科学的研究就是如此枯燥乏味和漫长。

但让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是，情人节当天，暮彤特意给熬夜奋战的大家点了外卖零食，只是她不经意地把自己一周前就订好的一盒精致的GODIVA巧克力，包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快递盒子里，放在了文晶的桌子上，里边还装着一个漂亮的卡片，上边写着“项目吃的苦，用巧克力来补；ToolatewithChoc-late”。

张文晶看到后笑了，“toolate，真是够晚，这是说我晚还是你晚啊，估计说我吧，毕竟比你大7岁啊！”。

短短两句话，似乎除了俏皮的慰问，什么别的意思也没表示，但落款是2月14日，似乎又除了别的意思其他意思都不是意思。

这一夜，张文晶整宿盯着屏幕前那些愁眉苦脸的数据，液晶屏的光一直映着他脸上浅浅的笑。

项目组终于在4月初取得了重大突破，并且在月中发表了论文并在著名的期刊《神经网络》上发表。

于是大家很自然地在4月30日，张文晶生日那天，同时举办了庆功宴和庆生宴。包括导师在内的很多组员，尤其是几个男生，都喝醉了，大家尽情舒展着长达半年来持续绷紧的神经。而暮彤和文晶则在大家的试探和玩笑中笑而不语，只是看对方的眼神比以往更加直接而无所避讳。

庆功持续到深夜，几个喝高了的博士生们被抬回了宿舍，还有好几个同学同事意犹未尽，坚持要去K歌二场。

而明天就是劳动节，暮彤突发奇想要去看升旗仪式，因为每个月1日，11日和21日都有仪仗队护旗并有军乐团现场演奏，而她却从来没去看过。

“哇！你真是神经病，不嫌累啊！”一个半醉的男生吐着酒气卷着舌头秃噜道。

“彤哥嘛，论体能和运动表现，咱们组男生加一起也比不上啊！”另外一个微醺的男生提醒道。

“除了文晶师兄还有些底子，可以陪彤哥走过去，对吧？”

还是女生情商高，最终大家纷纷点头，放过了暮彤和文晶，给了他们从中关村溜达到天安门的机会。

也就是在这条全中国最著名的“村道”上，他们俩的手牵在了一起。

“大师兄生日快乐……”

“呃，今天大家都说了很多遍了，不是？”

“那你听到我对你什么时候说了？”

“啊？你没说么？生日歌你们总唱了的，没有么？”

暮彤轻轻一甩长发，眯起了眼睛，狡黠地说：“我想单独对你说，可以么？”

张文晶的心跳在加速，虽然今天两个人自然而然就有了这么一大段可以同行的时光，而且居然又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对方的手，尤其是暮彤，没有半点扭捏和矜持，以至于张文晶需要冷静下来才能断定是自己先伸出的手。但即便整个过程如此丝滑，到了语言表达层面，张文晶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就好像早上刚起床喉头肿胀说不出话来的感觉，竟然5秒钟没有做出任何口头上的回应，只把暮彤的手握得更紧了。

“你现在可以单独跟我说到天亮了。”显然张文明的大脑在5秒钟后已经重启了，迅速恢复了他往日的冷静与沉着。

暮彤转过头，用调皮的眼睛盯着他，“傻笑什么呢，马上就到12点了，你的生日就要过了，去哪说到天亮？”

“对呀，那咱们可以聊一聊后边的课题，比如如何通过神经网络上的扩散蒙特卡洛方法逼近分子的基态？”张文晶显然对自己的幽默洋洋得意。

“天啊，无趣的老男人！”暮彤用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同时甩开了张文晶的手，假装向前跑去。

“你要是跑了我可追不上你，每天坚持跑5公里的女人！”

“得了吧，你还是跑过马拉松的人呢！”她回头冲张文晶眨了一只眼睛，接着笑声像夜莺一样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回荡。

“来吧，给你一个追我的机会……”

张文晶追出去200米，拉住了暮彤，把她揽入了自己的怀抱。

“大师兄，你喜欢我什么？”她总是问的那么直接，不过这次张文晶没有犹豫。

“是你的眼神，因为这一年多，在我梦里出现最多的就是你的眼神。”

“眼神？不应该是眼睛么？”

“眼睛是物质，眼神是意识；眼睛是RX（接收），眼神是TX（发射）；眼睛是粒子，眼神是波。所以说暗送秋波嘛。”

暮彤瞪了张文晶一眼，“原来你是说我给你暗送秋波！”

“不，我是说你的眼睛像栗子，哈哈……”文晶在得意的同时也提前做好了暮彤假装挣脱的准备，于是他俩抱得反而更紧了……

“大师兄，那以后如果我眼睛花了怎么办？”

“你的眼神会永远在我心里……”

“切……”暮彤嘴上虽然不屑却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温馨的时刻。

伴随着零点的到来，五一时分的BJ天气宜人，春风的柔和又夹杂着午夜的宁静，随着供暖季的结束以及空气质量的治理，夜空中一轮残月带着伴随它的群星依稀可见，两个穿风衣的人影则在地面被路灯的光锥一遍又一遍地拉长，如同两个彼此缠绕在一起的心灵正沿着夜色一路延续下去，就像那座已经在中关村屹立了近25年的DNA雕塑那样。

“彤哥，你又在想大师兄了？”一句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暮彤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