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开学21(1 / 2)

1978年,燕京。

春风乍暖,在这个季节的脉动下,西外大街上空振荡着柴油发动机的低沉轰鸣,如同时代的心跳。

一辆斑驳的斯柯达柯罗莎汽车,其半漆成将绛红色的车身,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它拖着挂车,缓缓地驶向古老而宁静的HD区。

路人的目光不经意间投向了那途经的汽车,车身上那块蓝色水牌格外显眼:332路,动物园-颐和园。

这是从城里去颐和园的唯一线路,从动物园到终点站全程两角钱,服役的是燕京市人民汽车公司从捷克进口的最好车型,乘客中不少是旅客。

王澍三人也在其中,两个人站着,没有座位,然后双腿紧紧夹住史佚生的轮椅,将他稳稳地护在中间,确保他在车辆的颠簸中不会受到一点儿伤害。

王溯每次都会开同样的玩笑,老旧得要死,也不嫌烦:“老史,还是你舒服啊,到哪都有座位,镇上让人羡慕啊,不像我们,只能可怜巴巴地站着。”

然后,王澍总会佯装生气地白他一眼,戏谑地反击:“得了吧,羡慕?改天我也让你体验一下,直接把你绑在轮椅上,一个礼拜都不许下来。”

被两人护着的史铁生这时总是以宽容的笑容回应,他知道这两位朋友并无恶意,只是单纯地调侃。

偶尔,他也会加入玩笑,轻声提议:“溯子,要不就听小澍的,咱俩换换?”

“去去去。”被两人一通怼的王溯只能没好气地别过头,望向窗外。

这条公交线路,他们已乘坐过无数次,然而每一次的旅程,都如同初次邂逅般令人心潮澎湃,随着车厢的颠簸,他们的心情也随之起伏,宛如一首欢快的交响乐。

332路公交车,似乎对燕京大学情有独钟,它的轨迹环绕着燕园的半壁江山,沿途设立了三座站点:中关村、海淀、燕大站,这三站,如同珍珠般串联起燕京的学术脉络。

在那动荡不安的岁月里,332路公交车依旧坚守着它的路线,即便是偶尔跳过一两站,也从未停歇。

那些不打算前往颐和园的乘客,往往在中关村站下车,因为一旦到了海淀站,票价便会从一角涨至五分,这细微的差别,对于许多人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考量。

王澍、王溯和史佚生三人,目睹着售票员那一口流利的京片子,下了车维持着秩序,而他们却没有一丝动身的意图。

王澍和王溯向来大手大脚,对于这区区小钱并不放在心上。起初,史佚生还提议下车漫步,绕行燕大,哪怕只是绕着外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念头也逐渐淡去,因为周围的景色实在是乏善可陈——那些50年代的破旧房屋,广袤的农田和菜地,对于他们这些已是多次造访的人来说,早已失去了新鲜感。

于是,他们选择一直坐到燕大站。

今天,是2月22日,燕京大学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学日。

那高耸的石墙和古老的校门上,悬挂着红底白字的横幅,上面印着“迎新站”三个宋体字,这是新生们在横幅下合影时最为熟悉的景象。

那些曾在噩梦中回响的骇人口号、伤人的标语,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留下那些依旧棱角分明的美术字,宛如炭火中烧红的烙印,铭刻着上一个十年的印记。

新生们陆陆续续地来到校园,用脚步丈量着这座园子的每一寸土地,探索着它的边界:南门是主校门;东门外是一片居民区,平房胡同错综复杂,没有大道通衢;西门远离宿舍区和教学楼很少进出。

王澍一行人,已是轻车熟路,他们迅速办好了入学手续,来到了宿舍区。

由于专业不同,他们并未被安排在同一宿舍。

王澍独自一人住进了37号楼的212室,而他的室友张文祥和刘炜,似乎都是外地人,至今还未露面。

王溯和史佚生则被安排在32号楼的108室,他们成为了上下铺的室友。

史佚生睡在下铺,而王溯则在上铺,这样的安排,也方便了王溯对史佚生的照顾。

尽管王溯平日里看似不羁,但在关键时刻,他总是能够展现出靠谱的一面。

而且他在卫校的经历让他对护士和医生的培训课程有所了解,照顾起史佚生来,自然不在话下。

在帮助他们安置好床铺后,王溯便告辞,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此刻的37号楼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搬进来了,至少隔壁的210就来了两个,老远就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你是哪个专业的?”

“经济系政治经济学。”

“咦,我们一个专业的。”

“是嘛?也许是按照专业分的宿舍吧。”

“唉,经济学、经济学,你说什么是经济学?什么又叫政治经济学?”

“你不是自己报的吗?”

“不是啊,我报的图书馆系,被调剂过来的……”

“图书馆系,燕大有这专业吗?”

“可老人家不就是在图书馆的嘛……”

“嗨!他那是在图书馆工作的。”王澍走了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们好,认识一下,我是住在你们隔壁宿舍的王澍,也是政治经济学专业的。

“你好,我叫海闻,他叫……”

“我叫易纲。”

三人一番闲聊,很快,王澍便摸清了两人的底细。

海闻,1952年在临安的一个小村庄呱呱坠地,他的童年在动乱的阴影下匆匆流逝,初中仅读了两年便不得不告别校园。他前往北大荒的边陲——黑省虎林县的红卫公社,那里的土地贫瘠,天气严酷,在那一呆便是八九年。

不过他仍然满怀希望地坚守着,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回到繁华的城市。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