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灵肉孰重19(1 / 2)

料峭春寒,暗香疏影。流水桃花,舞燕歌莺。

羊哲公恢复正色,面向众人道,“案上果实是从城北‘小流水’绝境边缘采摘而得,列位若感觉饥渴,尽可饮用。”

宇文铠向上一拜道,“宇文早听闻羊哲城内有一处‘小流水’,与上古‘流水平原’格局类似,北漠南水,西林东山。四处均是绝境,却存世间至珍之物,且从未有人探入,不知羊哲公是否踏足?”

羊哲公拾起案上一颗青果正欲饮用,闻言放下,面向宇文铠,温和道,“说到此处,老夫年少时,曾有一梦,仙人立于东海,抚掌指点,人间西北,有处绝境,存世最珍贵之物,命老夫寻到且护卫,只待有缘人踏足。是故老夫只是看护,并未亲自进入,更不曾得到此‘至珍之物’。”

王国城暗自恍然大悟,莫非羊哲公正是从‘小流水’处得到长生之法,然后护卫起来,不允他人进入。思索片刻,道,“既然为‘至珍’之物,想必谋求之人,趋之若鹜。”

“世间太多趋炎附势且又盲从之徒,或自命‘有缘人’,或不明缘由,接踵前往,络绎不绝,只可惜皆惨死去往‘绝境’路上。”羊哲公轻描淡写道,“至今无一人归还。”

王国城道,“国城不才,臆想前往一试。”

羊哲公侧首下视,含笑道,“王统帅莫不是适才饮醉了,还是未听清老夫所言?”

众人瞬间感知到厅中气息凝结。

王国城向上一拜道,“羊哲公不必担心,国城只是想到边境看看,若是走不通,自然退回。”

羊哲公收回目光,正襟道,“王统帅若有雅兴,老夫派人引路便是。”

羊哲公之语,众人才感凝结之气慢慢消散。

赵前打圆道,“敢问羊哲公,这绝境之果,有何功效?”

羊哲公温笑道,“无疾可强身健体,益寿延年。若有内外伤情,则可治愈百病。”

众人信其言,各自饮了几枚。

羊哲公看众人吃了果子,一边扫视众人,一边道,“老夫出上一题目时,以珍珠为引,本想提起列位兴趣,只可惜不懂之人想言不得言,懂之人懂却不言。老夫观之,自是各有缘由,暂且放过,出下一题,还望列位畅言。”

众人曰善。

羊哲公道,“早年间,老夫有幸与龙持菊大师攀谈数日,受益匪浅。其中谈论一事,为人之‘精神’。我二人各抒己见,各执一词。一个说‘精神’可控制甚至超越肉体所能承受,另一个则言肉体为制约‘精神’之居所。众位以为如何?”

众人沉静思索。

刘文景恭敬道,“我祖与龙持菊大师所谈‘精神’与肉体之间关系,皆对,只因二位所论‘精神’,并非同一‘精神’。”

羊哲公闻言似有所悟,刹那间惊叹望向刘文景。

众人不解。

枕文梁向上一拜道,“末将以为,是肉体制约‘精神’。”

羊哲公转首相视,温笑道,“文梁定有独到见解,老夫洗耳恭听。”

枕文梁道,“肉体所制精神,为人之常识。幼童心中想往一处,然受困于弱小肉体,蹒跚难行。老者年逾古稀,想往一方,然受阻于行将就木之衰体,老而难为。此肉体制约精神之事实也。”

枕文梁一顿,继续道,“上古星辰秋溟君为引单狐入道,持肉体凡胎,降于人间深渊,虽孤身负剑往来,上天入地,无人可挡,巅峰时更是与南平老祖齐名,威震山海。然终究受困于人间自然规律,而无法施展全部能力:引单狐唐再入深渊时,虽寻到往生殿堂,却不敌天帝玉俑,至使秋溟剑崩缺一口,残屑遗落人间。又受困于人间情爱,遇到命中所爱之人,相识相知却不敢再见,为冥冥中宿命所伤。最终于地界极北最高峰不敌巨门,由千年垂钓老人唤回天界,回归星位。如此这般,是肉体制约精神所至。”

众人若有所思,或点头认同。

羊哲公笑谈道,“文梁所言在理。”

唐子明向上一拜,道,“晚生唐子明,倒是有一些所思与文梁兄相异。”

羊哲公转移目光,注视唐子明,温笑道,“愿闻其详。”

“晚生以为,‘精神’为人身立世之根本,肉身只是‘精神’需存世之实体化。从严来说,若无精神,便无肉身。晚生愚昧微观,当今存世之人,大多肉身还在,但精神已亡,每日只知食眠,遵循他人脚步,不知独思,随波逐流,与行尸走肉,再无分别。是故,此丧失‘精神’之肉体不能再称之为‘肉体’。亦或说,肉身残全与否,无碍精神,但精神残全与否,则将肉身至于不同境地。”唐子明声音清朗,道,“人世翻覆,沧海桑田,遗忘多少芸芸众生,唯有古来圣贤,肉身虽已消亡,然精神永存时空,为后世顶礼膜拜。”

众人皆是惊叹侧目,厅中安静,只听他一人所言。

“还有一事,乃晚生切身所历,事后耳闻。”唐子明又道,“唐府当年有一场大火,祸及周边,晚生被救出后,听府中老侍卫所言,他亲眼见一对父母,不顾火海熊熊,不知倒塌火柱灼手疼痛与巨柱沉重,奋力将火柱挪开,待救出一双儿女后,这对父母才知疼痛,因烟熏飞灰大量吸入身体,又加火中气浪使人窒良良久,不久便双双身亡。故此‘精神’超越肉体所承受范围。”

言罢,唐子明面有悲伤。

众人闻言,或叹息,或默然。

羊哲公面色凝重,点点头道,“父母之爱,至情也。”

宇文铠向上一拜道,“宇文也听闻过一些事。”

羊哲公相视宇文,微笑道,“讲来一闻。”

宇文铠道,“宇文自幼长于军中,所见所闻皆是军中人情冷暖。今日要讲的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事。男子年少随军出征,时光匆匆,女子则在村头一望二十余载,从少女变成中年,始终未嫁。终有一日因思切切,一病不起,赤脚医瞧病说是绝症,只有一年阳寿,女子即便如此,依然坚挺又活三年,只因三年后待少男变成中年,持枪归来,两人相见,女子才撒手人寰,气绝瞑目。此‘精神’支撑肉体之实事也。”

羊哲公叹道,“诺言之爱,至贞也。”

众人多有所感,点头认同。

赵前向上一拜,道,“敢问羊哲公赞同何思?”

“老夫本同子明、宇文所思一致,而后亦赞同文梁。”羊哲公和悦道,“想来两者并不相互违背。”言罢,温善盯着刘文景。

刘文景渐渐额首,众人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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