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兵心之论22(1 / 2)

弦月钩檐,晚风抚梢。星火暗弱,天地同色。

虚极厅。

此厅原本山中掏洞而得,九丈见方,厅顶高尖,且无规则,三面石壁,一面门窗。平日里厅中阴暗,山风潮泄,更有细泉,从厅顶一侧,涓涓注下,有一胖婴玉像,真人大小,张嘴而饮,面目贪婪。像下,虽无阳光,却殷花奕奕,绿叶凝露。四面厅壁,置吸光珠,以为光源。

厅中,兽绒毯铺地,白狐皮裹案,每案上又各置一樽尺高铜鼎,鼎中燃香,瑞霭相连,薄纱缭绕。

三壁立体浮雕,每壁各两幅,近于圆雕。

北墙第一幅,上方为凤凰展翅,爪握如意,下方为麒麟御水,背背金玺。俩兽四周,青鸾前后衔尾而飞,背景云海。

第二幅,三只红冠仙鹤,一只遥首望天,神态迷离,一只俯首寻觅,采食灵芝瑞草,一只在半空中合羽欲落,一爪收起,一爪伸出。四周活水盘石,背景瑶池。

西墙第一副,峰峦起伏,山关隐现,青牛驮负老者,老者白发苍然,神态自若,双目遥望远方,背景幽山。

第二幅,一位面貌奇秀中年男子,卧草而眠,神态安详,头上一只振翅蝴蝶,盈盈若飞,背景林园。

东墙第一副,仙女身披浮动流苏,神情冷傲,左手轻扶右臂,右手以葱草喂食山羊,四周点饰紫雾祥云,背景月下。

第二幅,仙人踏云,面无表情,指点求道者,烧炉炼丹,求道者身后童子手撑华盖,背景城府。

六幅浮雕彩绘,本就栩栩如生,又加厅中炉雾弥漫,眼前所见,如梦似真。

厅前撒下银光,羊哲公踱步门庭,袖袍拖地,刘文景隐在身后,两人不时耳语。

戌时一刻,姜迟领着两名家将赶至羊哲府。

走了约两刻钟,一入虚极院,姜迟远远望见羊哲公在厅口踱步赏月,与人攀谈。于是两步并一步,快速向大厅方向走去,羊哲公此时也望见姜迟三人:为首者络腮青皮胡、坑斑红褐面,相貌平庸,中等身材,倒是一身精装甲胄,迈起步来,有粼粼之声。身后一人圆壮黝黑,西瓜发型,黑丝软甲覆身,赤双臂,东张西望。一人干瘦精炼,步伐稳健,然竟无双手,眼神平淡。于是慢踱到厅外阶上正中。

待姜迟至厅外阶前,带领两名家将,稽首拜道,“末将姜迟,拜见贤公。”

羊哲公这才下了玉阶,伸手去扶姜迟,道,“家宴来客,不必行此大礼。”

姜迟起身,道,“末将愚钝,长生盛宴不曾献言插话,今日不知贤公召末将,有何差遣。”

羊哲公轻笑,手携姜迟手臂,登上玉阶,踱进大厅,边走边道,“老夫坟墓之人,百年未有走动,此次能见天子党精英,自然闲聊陪磨,今晚家宴,全当亲近,何来差遣。”

姜迟恭敬任羊哲公携着自己,一入大厅,不经意间,耳闻微声,眼神扫过,竟见一个三四月大的婴儿,匍匐在花草间,仰脖饮水,吓了一跳,定睛驻神一看,原是玉雕。身后圆壮家将也是吃了一惊,倒是无手家将瞥见却面无变色。

羊哲公将姜迟带至西首案几前,姜迟不敢就坐,只是道,“末将一介武夫,但也知礼数,公不安坐,末将何敢先坐。”

羊哲公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老夫这便坐了去。”

待羊哲公坐定,宴席所需食物,杯盏箸匙,果品菜肴,一一上齐。

姜迟望着眼前水晶杯,道,“公莫责怪,末将军务在身,恐难饮酒。”

“此非酒,”羊哲公并无不悦,只是笑道,“鲜果挤压而出汁水,所得果饮。”

姜迟这才放心,于是奉杯起身,拜道,“末将寡德浅才,竟能登贤公内厅,惶恐至极,此杯先敬贤公。”

羊哲公一手持杯,一手下压,示意三人坐下,道,“私家小宴,不必拘泥繁礼。”

三人这才坐着饮饮。

待众人第一杯饮下,羊哲公道,“小迟过谦,老夫早闻雷公誉小迟,‘兵才无形,近似大道’,唐公当年也赞小迟有其师风范,今日不免邀小迟一坐。”

“末将不敢,”姜迟诚惶诚恐,跪坐深拜,道,“末将日夜殚精竭虑,深恐辜负天子恩德,辱没家师威名。”

羊哲公不以为然道,“当今天下,若论研造兵械,何人能胜公输子再传弟子?”

姜迟深拜不起,道,“贤公折煞末将,却不知家宴成因。”

羊哲公温笑道,“今日老夫邀小迟来,便是想听天下兵刃之事。”

姜迟道,“刘奉常在席,末将若有偏差,还望不吝指出。”

刘文景道,“姜将军过谦,文景于兵器,只知皮毛。”

姜迟上下行了礼,道,“自古流传,兵器乃创世群神中,由福十四传下的五把利器,演变而来。至上古时代,昆仑王收藏石刀、木刃、骨锥三把,而受天下兵家顶礼膜拜。”

还未等姜迟言罢,羊哲公打断道,“今谈兵械,小迟却讲传说而未见之器,这……”

姜迟停顿上拜,不知如何言语。

“若论事物,盖出源头。”刘文景轻声替言道,“姜将军是思从首为我祖讲起。”

羊哲公恍然,轻拍额头,道,“哦,老夫过错,老夫过错,小迟继续。”

姜迟望一眼刘文景,眼神相谢。继续道,“创世时代,以福十四五把利器为兵器始祖。其它木刺尖石,网兜绳挡,虽有杀伤野兽之能,却谈不上兵器。”

羊哲公颔首称是。

姜迟道,“至上古时代,我同类已改变生存方向。由创世时,人对自然,并由创世神盘古斧挥天地,正式成为自然之主。到上古时代,人对同类,于是相互统治杀戮增加,遂而各类兵器诞生,其中两樽龙首之器,一为秋溟君手中秋溟剑,一为南平老祖年幼时所用樵斧。更有其它仙兵利器,种类之繁,品质之精,至昆仑山之战,达到兵器史之顶峰。”

羊哲公不禁感言道,“遥想上古,奇人异士,世外高能,层出不穷。只因单狐真人一人,而聚群龙于昆仑山,遂改天下之志,此战何等波澜壮阔。如此绚烂多姿,辉煌鼎盛时代,又何止兵器。老夫虽近四百年岁,却不逢此盛世。”

姜迟待羊哲公神情安落,才接言道,“随着大战结束,山海恢复平静,各种圣器或被供奉庙堂,远离尘嚣,或遗失人间,销声匿迹,唯有极少数略次兵刃,流传下来。”

待姜迟话语一顿,羊哲公忽然道,“老夫曾考阅古籍,私心推测南平老祖手中樵斧便是盘古斧,却不知小迟所想。”

姜迟一怔,道,“末将以为,神话之斧,或为无形,不存实物。”

羊哲公望向刘文景。

刘文景思索片刻,为难道,“真假各半,却是难断。”

羊哲公颔首,不再多言。

姜迟继续道,“至近代,兵器种类繁多,无论长兵短器,远射近搏,偷袭暗杀,撒刃群伤,大多为庸品,唯有少数几件,才可入品。”

羊哲公专注道,“愿闻其详。”

姜迟上拜道,“古越名剑巨阙,乃天下至尊。剑身浑厚,通体玄亮,运作起来,剑路磅礴如黄河决口,奔腾雷动,所引剑气,恢弘若大地震怒,石动山摇,非天生神力者无法把持。今屈身于逆水公楚月阁中,尘落寂寥。”

羊哲公叹息道,“天兵神器,未用来饮血割鼎,徒为岁月消磨,直至废钝。”

刘文景插言道,“宿命该当如此。”

姜迟接言道,“我天子手中龙渊剑,与巨阙一胞所出,被视为当今剑中龙首之器。”

言至此,羊哲公道,“老夫曾睹龙渊丰姿,观视剑身,如身处高崖而临深渊,若身居荒漠而仰星海,动则华光如柱,不动则傲然凝霜。若说龙首,当之无愧。”

“天子佩剑,引领时代。今之贵族,大多跟随。以我天子党首中,手握良剑者居多。”姜迟继续一一言道,“枕文梁腰悬棠溪宝剑,虽非绝代名家锻造,然产棠溪,属韩剑翘楚。又有人剑之气互融,此为凡间上品。”

羊哲公颔首。

“古来名匠用北极寒冰所铸寒剑,剑在鞘,而沉默如哑,剑离鞘,则顿生冰雪,刃裹霜气,迸发极白寒光。然剑身锱铢之重,轻盈如无物,但剑势威力极大,只需挥三分之力,便可达十石之伤。此剑现役于赵前先生之手,是今存世唯一一把上古遗迹。”

羊哲公叹道,“寒剑自有神话色彩,本属名器,只可惜沦落庸人之手。”

姜迟接言道,“夏月朗夏国舅幼时为般若大师赐予三生剑,此意为前世、今生、来世。家师在时,言道此剑为当世上品。末将眼拙,虽也曾一睹三生剑真容,却始终查是凡品,不解家师深意。”

羊哲公道,“老夫亦亲耳听般若大师谈起过三生剑,似也是上古幽冥界中,残剑所得,只是不知剑之隐性。”

姜迟上拜道,“余下再有略次名剑,不一一列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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