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上朝双子23(1 / 2)

青石墓祠,孝慈滥觞。古来贞善,罗列高堂。

辰时五刻,羊哲公已到孝慈堂寝殿扫堂,不多时,刘文景亦来拜见。

羊哲公道,“今晚之宴,文景不必陪同。”

刘文景问道,“不知我祖,所为何故?”

羊哲公道,“两个浅陋之人,怕是无甚高见,有长歌在旁陪席足矣,文景且去专心准备重生祭,是故今夜不必出席。”

刘文景拜道,“谨遵祖命。”言罢却并未退去。

羊哲公一边打扫,一边道,“文景还有何事?”

刘文景道,“赵前白日所进财物,招摇过市,怕是……”

羊哲公道,“文景无需担心,只是些许寒暄之物,老夫自不放在心上,旁人即使撞见,何人敢追问一二。”

刘文景欲上言,又止。

长生宴毕第二日,赵前已清点好礼单,大到宅院园林,骆驼牛羊,美侍健仆,兵刃甲胄,小到珍珠鸟兽,玲珑物什,炼丹器具,粮蔬酒肉。数量之巨,种类之繁,无以累数。

直到了今日一早,才命即东岛领着车队,浩浩荡荡的开进羊哲府。自己则在暂歇府邸沐浴更衣,梳妆打扮,足有一个半时辰。正好到了午时,胡乱吃了些素斋,刚要出门,不想宇文铠已来相寻。

宇文铠一身劲甲耀目,红光满面,迎面一揖,道,“赵先生可早啊。”身后尾行一位身材肥硕,绿豆眼,嘟小嘴,满面雀斑,衣甲紧绷的白胖家将,神态傲慢,侧首望天,并不理会赵前。

赵前一身方士打扮,束发成丸,青灰麻衣,见了宇文铠,轻轻回揖,尖声道,“赵某正要去寻老将军,倒让老将军屈尊先来,赵某失礼。”

“既已相见,无分早晚,你我同去羊哲府便是,”宇文铠慈声善形,精神矍铄,回首对白胖家将道,“照儿,过来拜见赵先生。”

宇文照突兀迈出,腆着肚子,自以为潇洒一揖,实则却显滑稽,庄重道,“京都南军仆射领兖州郡丞兼胡骑校尉宇文照,拜见赵先生。”言罢,也不理赵前回话,又郑重其事迈回宇文铠身后。

赵前面上尴尬,强笑道,“虎父无犬子,虎父无犬子。今年纪尚幼已然身兼数要职,将来定是国之栋梁。”

宇文照闻言,鼻孔指天,神情愈加目中无人。宇文铠道,“赵先生切莫再谬赞宇文这痴儿。”话虽如此,但心中却无比受用。二人又攀谈几句,就各自带着家将护卫,出了赵前府邸,勒马往羊哲府去。

正行间,即东岛驱马从身后赶来,落后赵前半个马身,禀了声,“将军。”赵前回首,二人眼神一触,即东岛轻点额头。赵前复位,对宇文铠道,“赵某有琐事传令,还望宇文老将军见谅先行。”

宇文铠也见即东岛来,心下明了,道,“无碍。”继续带着二人家将护卫们徐行不止。

待宇文铠离了足有三射地,即东岛才对赵前耳语禀道,“幽州三十四处宅院地券、一十八座园林地券,三座冶铁矿地券,及丝绸两百匹,锦帛一百卷,珠宝五十五箱,各类奇珍古玩,玲珑物什二十八箱,已从羊哲府后府门入府。男仆女婢,各类工匠二百七十人已由羊哲府西府门入府,正在接受入府体查。春麦三千石,谷粟三千石,菽豆一千石,风干肉脯、鱼脯五千斤,上品醇酒一百斤,各类果蔬、胡狄特产三十五车已由羊哲府东府门入府。六尺铜鼎三樽,五尺金鼎一樽,绝品丹书十一部,炼丹器具,包括研磨器、丹炉、石榴罐、绢筛等十套,养生药引九名,进补药草五十斤,各色灵芝七十八朵,千年人参六十支,其中炼丹药引已随男仆女卑入羊哲府西府门,接受体查,其余均由正府门入府。”

赵前一一点头。

即东岛继续道,“骆驼牛羊等牲畜三千六百头,健马八百匹,大宛马五十七匹,汗血马三匹,马鞍一千副,已送至羊哲城太牢牧场。各类飞禽走兽,观赏之宠七百六十余只,按羊哲公之命,已送至羊哲城无忧苑。钩镶三百只,环首三百口,铁弓两百张,弓箭两百壶,飞弩一百二十把,弩箭两千四百支,韩地良剑十柄,各类长兵五百二十条,铠甲五百副,马甲五百副,另各类无字彩旗二十一卷,军帐三十顶,弩车五架,军车五辆,投石车两辆,云梯一架等,已入羊哲城忠臣武器库。”

赵前合目细闻,满意捋须。

即东岛继续道,“以上种种,业已于今日午时一刻左右,全部交接完毕。其余将送羊哲城各内廷、军校之物,东岛正在准备,待清点完毕,禀明将军,再逐个送予。”

即东岛言罢,遂将入府清单锦卷双手奉于赵前,赵前开目审阅片刻,深呼吸一口气,还于即东岛,缓缓道,“此物收好。”

即东岛恭敬接回锦卷,卷好入怀。

赵前道,“今日戌时之前将赠送各人清单整理完毕,而后随我拜见羊哲公,礼物明日戌时之前送毕即可。”

即东岛闻言马上一拜,道,“领令。”勒马而去。

赵前赶上宇文铠,二人再一路闲谈几句,约莫申时六刻,不觉已到羊哲府门。

内厅禀明羊哲公,传话出来,羊哲公正在午课,因第一炉丹药不甚理想,需加时间,宇文、赵二将军可在府中四处游歇,由原定戌时二刻,改为戌时四刻,孝慈堂礼见。

二人闻言,一时无事,只带着宇文照,四下里走走停停,漫无目的。

羊哲府虽名为‘府’,实则如一小城,莫说一两个时辰,即便两三天,从东至西,步行也难绕全。

只是宇文照拖在后面,宇文、赵二人也无意快走,如此这般,走到一处水边,沿假山池塘,踱步绕圈。

待到酉时一刻,即东岛入府,寻到三人,又禀明赵前,诸事已提前安排妥当。宇文、赵二人商议,与其四处闲走,不如趁着天还未墨先到,以恭候羊哲公。

孝慈堂距羊哲府正门不远,离四人所处假山池水更近,却也用了一刻钟才赶到。

还未到时,已隐约见霞光流动,飞阁琼楼。待到近时,观望孝慈堂,三进歇山,乌檐相叠,青砖铺漫。

仪门正前,灰石牌楼,九丈九尺,五间六柱。基柱宽厚,不似寻常牌楼,反而类似城门。支撑也非立柱,实则为墙基。每柱墙基均有浮雕,简约生动,线条柔美,多是宣扬忠孝慈善。牌楼正面匾额书“孝慈堂”三个苍硕大字,在诺大广场中,孤独矗立,气势宏伟。

牌楼对面为十一丈彩雕照壁,描绘自有史载,天下间大孝大慈之人事。不同时代,人鬼妖神,共融于一壁画中,色彩斑斓,栩栩如生,有跃然而出之感。展现人类现实与幻想中最温情一幕。

赏完照壁,穿过牌楼,牌楼与仪门之间,左右两边各卧一座碑亭,碑亭里各竖一碑,一为孝碑,镌刻“孝”之圭臬,一为慈碑,镂雕“慈”之始俑,玄身白字,古篆纂写。

宇文、赵二人正在阅览石碑,感叹书笔之华,即东岛静默身后,宇文照则左摸摸柱子,右拍拍亭槛,抬头久观内顶,又要试坐座凳楣子。羊哲府两名内侍从仪门走出,两厢一接话,内侍知是南征军两名将军,遂恭敬引路。

众人进了仪门,眼前瞬间开阔,二十一丈见方广场,大理石铺地,平整如镜。广场中间,有一条甬道直通前殿。两边庑廊伸出,绿柱朱额,又有吐芽新叶,攀附其上。

内侍先行,宇文、赵二人居中,一边并肩相谈,一边随行。

宇文照、即东岛二人紧随其后。

未多时,众人登上露台,进入前殿大厅。

大厅中央,一尊作奔跑状,金铸女性塑像,面貌清秀,衣着兽绒,高约三丈有余,一脚支地欲前蹬,一脚腾空在后撩起,左臂收起,右臂向上前探,似乎在奔跑中,向远方呼喊。

四人不知此塑像是谁,寓意为何。但就其装束,似是创世时代人物。

塑像其后,两根金螭盘附的朱漆巨柱,相距约有三丈,黄锦布裹两柱,形成屏风,如同卷轴。

卷轴上大海浪涛已占画卷十之六七,再有舟船人畜,惊慌失措。四人还未细观,从大厅侧门走出一位白净略瘦,鼻梁英挺,胡须浓密的青年将军,相迎军礼道,“长歌不知二位将军早早即到,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宇文铠从画卷中抽出神,回礼道,“戌时还未到,是我等心焦,想早瞻圣公仙颜,聆听圣公教诲,刘将军何罪之有。”

刘长歌道,“二位将军急切之心,长歌明了。只因我祖炼丹未毕,还劳二位多等。”

赵前尖声道,“无碍无碍,某等今日只为专候明公。”

两方又相互介绍,宇文照自荐时,两名内侍不觉心里笑出声。

晚宴虽尚早,但众人无事,刘长歌引着四人先往寝殿去。

穿过大厅,又是一方广场,只是不如前一个广场宽阔明亮。此广场是用青石砖铺地,若是留心,竟见地砖上密密麻麻,刻满人名。

刘长歌见众人留意地砖,于是为众人解释道,“自有史载,凡行孝道,心怀慈念之人,姓名皆刻于此处,供后人缅怀效学。若有风雪侵蚀,泥土淤塞,复再刻清。”

宇文照闻言,道,“如此将人刻于地上,流于后世,即使肉身已亡,然姓名不死。后人,后人之后人,永知此姓名。”

刘长歌只当宇文照在重复话语,不解其意,只是道,“正是。”

宇文照对刘长歌道,“不若将我名字也刻于地上,让后人知我曾来此世。”

众人面上尴尬,刘长歌心中好笑,面上却端正道,“亡者才留姓名。”

宇文铠回护道,“小儿呓语,刘将军切莫放在心上。”

刘长歌这才展颜,道,“无碍。”

宇文照一脸不悦,蹲在地上看地砖姓名,只为不再跟着众人脚步,众人也不去管他,径直往拱门去。

只蹲了两分时间,宇文照便累的满头冒汗,面憋通红。悻然站起,不住喘气,又佯装念人姓名,见众人已去,无人睬他,心中更是愤恨,竟然一跺脚,往回走去。

众人一过拱门,即见寝殿。左右两面檐廊伸展,从拱门两侧,过眼前寝殿,直通孝慈堂后殿。寝殿前则为天井,天井中央置五尺铜缸,中有白鲤红鲤,摇首曳尾,进出荷叶。天井内,四个角落,各生古柏,在天地交合中,张牙舞爪。

天色将暗,忽然从北方传来一声悠长的“上——灯——”,远处亦是一声,临近亦是一声,不同地域,相同时空,“上灯”二字,遥相传递。

俯瞰羊哲府,如同星光新出,由府中心,向四周蔓延亮起。

众人到了寝殿正门前,三层飞檐冷峭,六条殿脊腾空,威严高耸,肃穆压下。宇文、赵二人不敢再进,刘长歌只好独自进殿,先行准备,留两名内侍相陪。

宇文、赵二人于是原地徘徊,暮里赏花弄草,殿下指天谈闲。

日没月現,崋镫初上。碑磷風黯,階欄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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