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国舅讲经25(1 / 2)

琼厦高阁,镌满经文。红幔顶廊,墨字弥香。

讲经阁中,肃穆圣祥,羊哲公与刘文景所在青蝶室,各自观阅古经锦卷。羊哲公一边翻阅,一边道,“昨日文景所言甚少,不知为何。”

刘文景停下手中锦卷,思量片刻,道,“耳孙昨日一直细察,此雷莹似乎非此世间人。”

羊哲公原本无心一问,竟听到震耳之言,眼神离开古经,深视刘文景。

此时阳光透过暗色朱窗射入经阁,只是窗棂减弱了光亮的锐气,变成一团温暖祥和,落在刘文景白皙至半透的面庞,奕奕若仙。粉红色瞳孔微缩,分外神秘,似乎蕴含无尽智慧。

羊哲公停顿片刻,像是回想,心中瞬间恍然,眼神顿生光芒,一副大梦方醒模样,道,“猎奇生!?耳玉!?”

刘文景眼眸虽惧光,眼神却坚定,道,“耳孙深以为然。”

羊哲公见刘文景如此笃定,不禁为自己后知后觉略感懊惋。

刘文景接道,“耳孙深思良久,私心忖度,此雷莹乃猎奇生用耳玉镜像所得,不过耳孙却觉得,雷莹与夺我祖长生之事无关。”

羊哲公问道,“何以见得?”

刘文景道,“一则,雷公即使欲求长生心切,也不会让自己女儿冒险。”

羊哲公道,“此女乃镜像所得,并非亲生。”

刘文景道,“雷公不知。”

羊哲公不言。

刘文景接道,“二则,雷莹自入城,只是肤浅乔扮,不知隐埋身份,随同唐子明任游田野间,复入无忧苑,就算不被我祖撞见识破,也会被暗探查明。若是为长生而来的暗子,怎会如此招摇。”

羊哲公问道,“文景以为如何?”

刘文景道,“文景以为,雷莹行踪,乃障目之术。只为混淆我祖视听,分散我祖精力。”

羊哲公颔首道,“恩,文景所言不无道理。”

刘文景细细解释道,“如今,各党首皆收我祖利好,松懈驻守。唯有王国城以统帅名义,进驻城中,私下又几问长生,目的明确,显然受雷公指示。”

羊哲公不屑道,“寸长蝼蚁,妄图龙穴。”

“唯有一个王国城,固然难成气候。”刘文景道,“雷莹又为佯暗,耳孙怕是更有异徒,暗处窥探,伺机而动。”

羊哲公闻言,若有所思,沉静片刻。一字一句道,“文景依然认定是猎奇生?”

刘文景俯首,道,“耳孙但觉,此妖士欲取长生之心不死,派门人潜伏城中事小,亲自前来索求长生事大。”

羊哲公视线终于离开刘文景,像是自言道,“哼,后世稚提,只可翻覆塘中涟漪,岂知潭渊之幽。一个小小的倭陋废人,能有几多手段。”

刘文景道,“我明奸暗,若为永固,需防未然。”

羊哲公闻言颔首,道,“传我口谕,命长岁固守四方城门,长月盘问城内往来,长歌加频内廷巡逻,长如严密监视各党首行踪。一有异动,立刻禀报。”

刘文景俯首称是。

羊哲公言罢,轻轻吐出一口气,目视窗外,道,“树欲静,风不止。”

言罢,忽然折身,古经负在身后,正面与刘文景对立,凝视刘文景,目光如炬,道,“老夫问此人,问彼人,问另一人,数载春秋,却从未问过文景,对长生看法。”

刘文景闻言如中要害,忙恭敬俯首,缄口无声。

羊哲公道,“老夫察觉文景因长生,曾三次欲言又止,不知所为何故?”

刘文景斗汗直出,心中有话,却不敢言。

羊哲公看在眼中,并不逼迫,只是等待。

时间停止,光阴驻足。

两只雕塑,一只身体前倾,眼神炙热,一只面目痛苦,天人交战。

从刘文景鬓间滴落的一滴汗,终于打破这看似永恒不动不变的异界。

“耳孙……耳孙……耳孙私心以为,长生如唐子明所言,并非延寿良药,实乃世上最残酷的刑罚。只因耳孙自掌重生祭以来,每年闻见我祖生不如死,惨极场景,每每只可远观泣泪,心中早已万般不忍。况且……况且长生之术,本就有违天数大道,又涂炭生灵性命,于己于人,皆非良方。”刘文景似是做了天大决定,道,“耳孙忠爱我祖,原本想是如此,只是心中一直不敢言明。”

羊哲公闻言,心中如遭雷击,天灵一热,顿时感觉黑雾压顶,强扶壁柜,才不至于跌倒,又缓缓跪坐下来。

刘文景忙去扶住,羊哲公摆摆手,示意无需搀扶。

羊哲公目光别处,面目竟然有瞬间苍老之感,道,“若为长生,必付出比常人难以想象代价。”

刘文景接着道,“耳孙私心以为,不若将长生之法舍于雷夫亦或猎奇生,一使二者上下反目,动摇雷府根基,二且让他们也受尽生不如死之感。待到我祖……待我祖自然百年,文景甘愿陪葬……”

刘文景话还未毕,羊哲公将背后经书摔于案几。

刘文景停下话语,始终俯首,不敢再言。

羊哲公合目,调整心神。空气凝结一刻,终于有气无力道,“文景固是为老夫所思。只是……”

羊哲公身躯颤抖,再难言语。

正在这时,内侍来报,夏月朗已至讲经阁外。

羊哲公合目,吐纳一口气,道,“后日即是重生祭,文景且去准备吧,今日不必陪客。”

刘文景恭敬长揖,退下。

羊哲公毕竟纵览三百余年人事变迁,静坐约一刻钟,内外恢复平静。然心中依然不悦,甚至内心最深处,略生憎意。又忽感心中空落落,背后无所靠,前面无所依。

孤家寡人,竟是如此。

夏月朗抬眼远望,但见讲经阁灰檐暗颜,在一片殿宇中,孤耸如塔。

羊哲府内侍引着夏月朗及其家将咆哮,由院门踱步而入,院落宽阔如园林,枯柳风亭,水榭歌台,又有高低层次,闲来漫步,一步一景,错落别致,优雅拾阶,一位一观。院落廊庑,古朴幽深,复向前,但见院中有一株五人合抱的古木,树干笔直高挺,八丈左右,然树身灰褐,与经阁一色,纵裂粗糙,枝桠凌乱繁密。只因逢春,稀疏中斑点嫩绿,如久历世事的沧桑老人,又着新装。

夏月朗问道,“此为何木,如此苍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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