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南下阙月46(1 / 2)

乌云低垂,诡谲翻滚,天河黯淡,星月无光。

整座阙月城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唯有城楼角,燃起一团惨弱白光,将檐垣勾勒的愈加深幽,将子夜渲染的愈加浓厚。城上插着一支孤旗,在狂啸阴风中招摇不止。城前吊桥斜立,只等战马,城濠流墨,荡尽泥沙,天地间一派冷漠肃穆。

如此奇怪,城上竟然没有火把照明,亦没有卫兵守卫,如同一座废墟空城。只是外人不知,在城外四周,方圆五十里内,早已埋伏下上百哨兵。

城中街道早已宵禁,人声无迹,只有零星客馆,点起烛光,照映铜幌。穿梭其间,风抚耳边,甚至隐约能听到浩浩河涌,浪拍石岸之声。

城中,将军府大厅。

一名斥候来报,天子党大军已重整旗鼓,合兵一处,于当日酉时行至建明山附近,安营扎寨。按其行军速度,约于明日未时左右,到达阙月城。

霞光普闻报,心中盘算,在将军座前,来回踱步,略有所思。

众人各怀心事,神情各异。

登徒无颜左顾右盼,见无人上言,于是挥披风,出列一拜,嗡声道,“将军,天子党先前折了两阵,畏缩不敢轻进,看来也不过如此。如今安营建明山麓,趁其尚在立足未稳之际,不若让末将领兵,前去再攻杀一阵。”

“奸党败了两阵,已龟缩一团,必定加强防范,三去无益。更何况此时敌众我寡,即便巧胜两场,亦无法扭转正面大局。”风岩廷出列上拜道,“我等该当一面固守城池,拖延敌势,一面打通退路,保存实力,以求后发制人。”

霞光普闻言,看着二人,不置可否。

登徒无颜不悦道,“风先生,木哥、青云皆奋勇立功,为何阻末将杀敌?”

风岩廷道,“人各有其用,翌日自然有用到登徒将军之地,何必为眼前寸功,轻身置险。”

“风先生所言正是,”霞光普停下,问道,“无颜,城防巩固如何?”

登徒无颜闷闷不乐,禀道,“末将已将四周城墙加厚一尺,加高一丈,每门各增设弓弩眼八十余孔,白日里将明面守卫换成老弱病残,黑夜里则撤去守卫,而精锐兵勇,无论昼夜,尽在城楼隐蔽。且于城周二十里设陷阱流沙,虚草河槽,百里内,各布哨兵暗探。”

霞光普闻言点头,望着登徒无颜,目光凝重,道,“无颜,阙月城能否保住,全在于你了。”

登徒无颜这才正色,上拜道,“末将肝脑涂地,势与阙月城共存亡。”

霞光普点头,向其余二人问道,“属黎,青云,你二人皆与奸党有过交手,不知其军纪如何。”

木属黎上拜道,“回将军,敌军有善用智谋之辈,亦有彪悍勇猛之徒。属黎惭愧,虽是偷袭敌军,却被反攻,败于敌将之手。”言罢,又将出征前后,俱详禀报。

霞光普闻到赛金龟被黯流等生吞活剥,面露惋惜,甚是怨恨。

葛青云上拜道,“回将军,青云在布防区所遇敌军皆是骑兵,原本分三部,一部军容整齐,未敢强攻,另两部则是涣散无令,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掉就近一部,斩杀一名敌将。遇敌主将,争斗一番,本欲诱敌深入,再图全歼,奈何敌军畏缩,不敢复战,故引兵归来。”

“奸贼虽未至,然斩三员敌将,想必暂挫其锋芒,”霞光普点点头,神情哀伤,叹道,“可惜我金龟兄弟,不听属黎之言,乘一时之快,命丧奸贼之口。”

登徒无颜怒道,“想来奸贼尽是些吃人饮血之辈,枉称天子禁卫。这黯流更是嗜杀啖肉,恶名远扬,待到见面,定将其碎尸万段!”

木属黎、葛青云亦是愤恨不已,均道,“定为我金龟兄弟报仇,誓杀奸贼黯流!”

霞光普屹立大厅,面向众人,道,“众将听令!”

众人按列唯命。

霞光普朗声道,“各自归营,修整一晚,养足精神,待到明日奸党临城,必击其不稳,为金龟兄弟报仇!“

众人唯命。

建明山南麓,天子党中军大帐。

夏月朗正在案下把玩套弄三五个鱼鳔,神情愉悦。

然而还未开战,先折大将,众人纷纷盯着夏月朗,形态如塑,神情各异。

不一时,斥候入账禀报,不知何故,阙月城上唯有一展孤旗,懒懒散散,挂于城上。虽有加固痕迹,然城墙破败,吊桥锈蠹,城楼凋敝,废弃遍布城濠。远远细观,有人去城空之感。

夏月朗闻言,心中小喜,像是自问自,道,“难道叛贼知孤亲自前来讨伐,虽有小胜,亦不敢迎战,今日不战自退,向东逃遁去了。”

枕文梁上拜道,“此逆贼示弱藏拙之计,末将以为,在城四周定然有陷阱铺设,城中有兵械藏匿。”

夏月朗不以为然道,“文梁所言乃小儿把戏,霞光逆贼岂肯为之。”

枕文梁一时语塞。

黯流双目通红,拍案跽起,面目盛怒,咬牙切齿道,“无论阴谋阳谋,我老黯定要将阙月城上下屠戮的绝无一个活物!”

夏月朗吓得惊落手中鱼鳔,神情惶恐,忙安慰黯流道,“黯将军切莫焦急,明日午饭后便可到达阙月,于煌刀、野狐二位兄弟报仇。”

黯流闷道,“哼!”

夏月朗赶忙转移话题,问道,“却不见黄月孤黄将军?”

唐子明道,“月孤身中敌将毒雾,此时昏迷未醒。”

夏月朗捡起鱼鳔,轻吹灰尘,套弄进自己手指,试了试,只自言自语道,“又是昏迷不醒,想必醒来又做大事。”

绵雨冷清,车纱翻舞。

天地间一片灰蒙蒙。

黄月孤军装褴褛,精疲力尽,狼狈趴在斜雨之中,只能看清四周平地与树木粗犷轮廓,无分东西。

一匹纯灰瘦马,拉着一辆周身灰色的车辇缓缓驶来,车夫亦是从头上斗笠,到脚下木屐,一身衣着,皆是灰色,挥喝马鞭,与天地融为一色。

在不远处,马停车止,听不清车上人与马夫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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