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江边青云52(1 / 2)

江河东流,淘尽忠奸,千古人世,唯留逝水。

宇文铠沿河扎营,于河口狭窄湍急处,派兵佯装垒土封流,并于营东十里,山林之中,左右设伏兵两千,只待叛军到来。黄月孤毒病好转,引本部兵马,在宇文铠军营西二十里下寨。

霞光普手下大将葛青云率军日夜兼程,前去河口。路上有斥候回报,天子党军队正阻塞江汉水流,意欲引水灌入阙月,更加急赶路。至未时七刻,距宇文铠营帐还有一十五里,停马歇息之际,又闻斥候回报,宇文铠营中士兵堵河劳顿,士气低落,皆昏昏欲睡。

葛青云闻讯,急忙领兵前行,待穿过一片山林,再行约十里,远远见宇文铠大营哨兵疲倦,辕门洞开,于是引军急速杀入。待入营中,见各帐虚空,心中大叫不好,知道中计,急忙回走,正在这时,四下里杀出无数天子党军士,一阵围杀,葛青云大败,折兵近半,拼命挥舞鬼夜叉,才杀出一条血路。待引败军退至山林时,又从林中杀出天子党伏兵,拦于逃路,身后宇文铠领兵追赶,毫不松口,此前后夹击之势,葛青云大叫,天亡我也。

正在这时,忽然山林中天子党军队身后,又有霞光普军队正好赶来。

原来霞光普命贴身家将胥靡亡来唤葛青云回防,此时刚好赶上。胥靡亡手持银环圆刀,突入敌军,一阵攻杀,待见到葛青云,简述原委。

葛青云在马上,边战边道,“今日敌兵数倍于我,纠缠不清,此地万分凶险,退之不易,我且助你逃遁,你快回护将军,切莫为我所误。”

胥靡亡不听,又助战一时,感觉自己亦要被围困,心中暗恨兵少力薄。葛青云引军左突右冲,发平生之力,才小破一口,胥靡亡不再犹豫,引十余骑,逃回阙月。

此时黄月孤闻讯,亦赶来助战,将葛青云团团围困中央。

黄月孤渐渐游杀至战圈中心,见敌将正是杀死黄子未毒将,顿时眼中喷火,驰马挥刀赶来。宇文照在五六名宇文亲卫保护下,端着钩镰枪,寻受伤敌兵,一一刺死,心中数着人头。正巧骑到葛青云身后,见葛青云左臂已伤,勉强挥叉,又是个将领模样,心中一阵窃喜,想从背后将其刺死,谁知刚到葛青云身后两丈,就被其发现,将宇文照手下亲卫,一叉一个,一挑一双,接连刺死。眼看鬼夜叉直奔宇文照面门而来,黄月孤已游骑到其身边,横刀拦住,宇文照受惊吓,大叫一声,跌落马下,一时间屎溺失禁,也不顾周身危险,坐地大哭,哭声引肥胖腰身,一颤一颤。

宇文铠见其子落马,拼了老命,杀奔过来,急骂手下护卫,护住宇文照,将其抬上马。只是宇文照臃肿,六七个宇文护卫才勉强将其扶起来,众人不顾其身上屎溺味道,将其扶上一匹健马,又各自上马,将其护在中间。宇文照上了马,亦哭声不止,丢了钩镰枪,抱着马脖子,任由宇文护卫引着马,退出战圈。

黄月孤与葛青云战在一团,黄月孤刀刀搏命,如杀神降世,葛青云只与其斗了二十余回合,面目已不住冒汗,马首一错之间,伸手从腰间摘毒雾袋,正巧被钟离骚一飞刀击落,空陵柏亦挺寒刀相助。

正在三面受敌之时,从葛青云背背的长箱中,忽然蹦出一个白衣长发侏儒女尸,女尸面目惨白,血目圆睁,指甲如螺旋状生长,足有两尺之长,急速挠向黄月孤。因二人距离太近,黄月孤未有反应过来,胸前被抓,想不到他竟不顾自己身体,不退反进,以硬碰硬,任由女尸指甲插入自己身体更深,手起刀落,砍下女尸头颅,女尸颈项喷溅绿汁柱芒,溅落黄月半面,腐蚀浓液,面目焦烟。在此瞬间,女尸如蛇信一般的红舌绕在了黄月孤手腕上,头颅悬空其手腕下,正欲咬黄月孤。

谁知黄月孤面目受伤,一目近瞎,神态癫狂,大叫一声,反而先咬女尸头颅左额,用力一撕,复咬脸颊,用力一扯,最后竟学黯流,抱着头颅一阵猛啃,又不停唾出碧血白肉,头颅痛苦哀嚎,尖锐凄惨,不久殒命。

葛青云军士皆聚拢,来救援主将,黄月孤扔了女尸头颅,回首敌兵,面目阴鹫逼人,浑身散发冷煞之气,眼前本就一片黑灰,此刻再无顾忌,疯狂砍杀。

葛青云军士虽人人勇猛,却不曾见过这般疯狂刀魔,刚聚拢组阵,转眼大骇退逃。黄月孤则左追右抢,专挑敌兵人多,黄月刀上下翻砍,所到之处,敌兵残肢、半颅、浆血、手臂四飞。

天上地下,唯我黄月。

葛青云亦是大骇,深惧魔神,一边急逃黄月孤刀影,一边四处撒毒。本以为自己马快,未曾想到,黄月孤已疾追上来,一刀力劈其后肩,刀身没入身体一寸,再难下去,葛青云骨骼竟然如同钢铁铸造。

钟离骚亦早已游弋于葛青云左手两三丈外,见其肩膀中刀回首,转瞬时机,发双飞刀击中葛青云双目。葛青云双目吃痛,眼前一黑,中刀坠马。钟离骚亦从马上飞下来,从两足军靴抽出两柄匕首,分别切断葛青云手筋、脚筋,葛青云虚手无力捂面,双目流出碧血泪,碧血滴在土地,杂草瞬间腐烂。钟离骚退后三四步,再不敢靠近葛青云这个毒物,搭箭对其一阵劲射,面目复中三箭,躯干中五六箭,四肢四箭,足足射成了一只刺猬。葛青云厉声尖叫,在地上如蛇一般,不住扭动身体,从伤口淌出浓绿血液,渐渐转变成白色。

身中数箭后足足有两刻钟,葛青云才气绝身亡,此时葛青云军亦被消灭殆尽,谁也没有注意到其尸体开始变化,其肌肤迅速衰竭,身体逐渐散发绿雾毒气,慢慢扩散,嗅到之人,无论敌我,只需一刻钟,便暴毙惨死。

黄家众将及宇文铠因其死后,继续追赶攻杀余孽,离其尸体较远,而幸免于难。有人报其尸变,两位党首才忙命士兵抑住鼻息,用水浇火烧,才将其彻底焚化。

此战结束,斩杀敌将葛青云,全歼叛军六千余,援军一千余。黄月孤虽负伤,然面裹白布,轻伤不下马,宇文铠来谢过黄月孤救子之恩后,二人便领着各部兵马,去阙月城前助阵。

云梯横空,火油滚墙。城濠血溢,垣角尸山。

天子党大军足足攻了两天两夜,微见起色。

待宇文铠与黄月孤引兵来助时,天子党大军重振信心。

姜迟与黯流领本部步兵,皆是双手挽盾,护着攻城器械,又杀至城前。穷奇则领着众攻城兵终于将冲撞车推至西城门口。

姜迟从新改进的冲撞车,斜顶式冲撞车内车顶与撞门巨木之间,有两组吊环相连,如秋千一般,可以使巨木前后荡起来,而大大节省人力。如此一来,只需一次发力,便可对城门进行持续多次冲撞。而冲撞车巨木则需三人绕抱,顶端为铁,故而每一次冲撞,皆势大力沉。

穷奇与众军士将巨木向后拉了一丈有余,大喝一声,道,“放!”众人空手,巨木由惯性,向前猛荡,重击城门。“咚”的一声,但觉阙月城门都向后退了三寸,沉闷欲倒。城门里有拥堵护城的霞光军士,遇撞击而心肺震伤,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昏死过去。身后军士忙将受伤军士拖出来,又复人墙堵上。只是如此反复荡撞,城门终是难守,恐片刻破开。

城门上忽然浇下热油,滚下落石,从冲城车斜顶上淋下来,淋到在斜顶外冲城兵身上,顿时皮开肉绽,凄惨尖叫。

穷奇忙命人撑起兽皮折叠顶,以挡头顶之灾。

城前云梯架起,天子党大军蜂拥攀爬,城墙士兵损伤惨重,亦是难守,只在旦夕间。

天子党援军来到,攻城愈紧,眼看城门难保。

霞光普一边指挥防守,一边问道,“青云亦被奸党所害,我等该当如何?”

风岩廷道,“将军,如今局势,不若舍弃城门,保留一些精锐,先退出城去,一面逃遁,一面亲自去迎天使,以留希望。”

霞光普一思索,头脑便隐隐作痛,于是道,“我阙月城中百姓,该去何处?”

风岩廷沉默片刻,道,“能带者则带,不能带者……”

霞光普忽然头疼欲裂,一阵眩晕。风岩廷与胥靡亡护着霞光普先走,引着剩余两千余精锐,猛攻东门,木属黎则引一千余老弱病残殿后。

城门一朝被破,已是第三日寅时三刻。枕文梁所守东门,放任霞光普逃遁。

天子党大军逐渐攻进城中,夏月朗命宇文铠、黄月孤二人追击叛军。黯流要为兄弟报仇,先不急于屠城,亦要领兵同去。

春寒料峭,天地一新。

光明驾临,黑暗退去,卯时六刻。

光明陨落,黑暗笼罩,修罗地狱。

细雨如毛,经久不绝,甚是恼人。打在燃木上,星星点点,难以浇灭。打进尘土中,所成泥泞,污秽不堪。落梁斜幌,碎瓦裂砾,放眼望去,满目疮痍。残肢熟尸,夜火未灭,寡母在露天院中,哭怀中幼子。断壁残垣,墨衣跌履,妻与子仍在瓦砾中挖丈夫尸体,塌土里只伸出一只烧焦的手臂,似在摆动。

零星火源,燃烧底蕴。木炭幽烟,焦土刺鼻。

进城的天子党大军本想游乐借资一番,然而却未想到投石车如此强大,毁坏面积之广,程度之深,令人咂舌。看来若不是霞光普后院起火,这阙月城还真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攻破。

虽然夏月朗下令进城后,清理战场,重整城容,救助百姓,严禁扰民,但仍有个别军部,开始捡拾值钱物什,搜索金银器具,弃遗民于不顾。

城中再无道路,唐子明亦勒住坐骑,眼前的一切,已超出他的承受范围。蓦然间,泪腺酸楚,他想止住这种感觉,于是抬起头,任由雨水打在脸上。春雨中混着焦臭作呕的味道,他的面目已湿润。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如是一刻钟,唐子明轻轻吐出一口气,依然背对着弥先生,哽咽道,“劳烦先生禀报统帅,子明但觉城中难行,私心绕城而过,沿江东进,不误与大军汇合,还望应准。”

弥先生一拜唯命。

唐子明也不等答,便领着本部兵马退出城去,绕而沿河。

大军一过,人去城空。

曾傍江千古,繁华永昌的阙月城,如今变成一片残亡焦国。

阙月四门皆是战场,西门之战最是惨烈,城墙坑洼未曾补固,城前落石残肢未有清净,大地殷红,城濠流污,暴力所致腥味还未散去。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