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阴风霪雨67（1 / 2）

风雨已过，阴邪不散。烛火煞白，黑色如渊。

天子党大军正在攻城转巷战之时，宇文铠通过城中斥候得知天子消息，便不与夏月朗及众人打招呼，径直领兵绕过姑苏城，向东而去。

行不过四五个时辰，天已傍晚。

宇文铠远远见玉辇銮驾，羽扇华盖，宫灯健马，羽林宦官，心中猜测是天子。遥见骑行为首二人，一人是黄梦婵，另一人正是杜成熙。心中已然明了，杜成熙所言不假，想来确是误会姑苏吴莲，自己则酿成大祸，忙驻马停军，命斥候前去打探，一时汗如雨下，心中惴惴。

未几，前方来人，乃殇中常侍，宇文铠忙俯身叩拜，道，“宇文铠拜见殇中常。”

殇中常侍在马上尖声道，“宇文好大的胆子，难道是来劫天子不成？”

宇文铠面如土色，股如筛糠，不敢抬头，颤颤道，“微臣惊驾，微臣万死，微臣万死。”

宇文部兵将皆下马，拜伏于道边，不敢起动。

待天子銮驾行至眼前，宇文铠五体投地，口吹灰尘，激动道，“罪臣宇文铠，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天子鼎文出玉辇，高高站立，望见是自己天子党宇文铠部，心中不悦，冷冷道，“起来说。”

宇文铠早已涕泪横流，又加灰尘满面，白髯杂乱，甚是可怜，虽跪拜着直起身，却不敢起身，只是道，“罪臣仰知我主身安，纵是即死，亦不足惜。”

天子鼎文虽由杜成熙得知姑苏近况，对自己天子党不明就里，大动干戈甚是不满，但见宇文铠年过花甲，却一心救主，心中又生感动宽慰，难免一软，于是下玉辇，扶起宇文铠，问道，“老将军慢言，为何身在此处，又可知姑苏如何。”

宇文铠激动难言，缓了一分，才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又将自己如何殚精竭虑，如何劝阻众人，如何一心迎上，一一细讲，讲到自己独子英勇战死，不禁老泪纵横，恸哭起来，行将晕倒。

天子鼎文命人将其扶下去歇息，心中越想越是气愤，向众人问道，“寡人何时有密函予雷卿？”众人无法作答。转念思索，心中惊道，有人从中挑拨，误我古中原，无论是朝堂内外异势，亦或戎夷蛮狄，都有可能，一时毫无头绪，更担心吴莲安慰，便弃辇换乘黄，要急入姑苏。

宇文铠适时醒来，命斥候回禀夏月朗，已迎到天子。自己则在花甲年龄，身先士卒，驶回姑苏。

天子党大军损兵过半，才将姑苏城大部分地区占领，余下小部分散兵强勇，却难根除。众党首一面安顿军营，医救伤员，一面继续扫清余孽，防止各种偷袭。各人正在沮丧时，忽闻天子消息，人人翘首，忙聚于吴莲府莲花厅，准备迎接天子。

夏月朗华服破损，披头散发，肩臂包扎，似有血印，面目不悦，立于高位。

天子党党首中只有赵前、姜迟、唐子明、枕文梁四人，领着各自家将们，其余则是黯流家将盲眼，黄月孤家将空陵柏。众人立于南面，人人皆有小伤，衣甲破损，满面灰尘。

赵前上拜道，“夏统帅知会各党首，言寻到天子，今我等来到此处，却无法觐见，不知何故？”

夏月朗只冷冷道，“天子不在城中。”

众人皆惊。

枕文梁道，“夏统帅言寻到天子，却不在城中，那……”言罢似是瞬间明白，瞠目结舌，恐惧蔓延。

众人亦是想到，无不遍体生寒。

厅中冷凝，人人自危。

唐子明心中忽然生出深深的自恶感，打破窒息，像是自言道，“我等……我等罪在攻城，屠戮无辜。”

夏月朗闻言，冷笑一声，不去理会，向下道，“天子正在赶来路上，不知见了天子，让孤如何解释这满目苍夷。”

唐子明正欲言，身后弥先生轻抚其背，便打住。

众人俯首，皆沉默。

夏月朗扫视众人，似是看到了在天水阅兵，授命王国城为天子统帅时，众人中无一人为自己出头问询。一时间感觉背脊发凉，将欲跌倒。身后老宦忙来扶住，在其耳边耳语几句，夏月朗看着老宦，似是为难，却再无其它办法。

夏月朗盯着众人，有气无力，心中怨念，道，“众位随孤出城迎天子。”言罢，径直出厅，亦不等众人。

黯流与黄月孤伤势稍重，本身难行，但闻天子不在城中，而在来时路上，便知误解吴莲，至于自己莽力攻城，摧毁甚多，定然罪责深重，哪顾得上金伤，亦是拖着病体，同天子党众党首，去往东门城外十里亭接驾。

宇文铠先至，见众人皆狼狈跪伏，也不下马，只是冷眼看着，仿佛攻城之事，与己全无关系。

众人见到宇文铠，心中皆是恼怒，夏月朗尤甚。但见其一脸无事模样，心中恐惧，减轻不少。

继而天子纵马而来，宇文铠才下马，前去拉住乘黄马辔。

夏月朗率众跪伏，道，“月朗披星戴月，昼夜难眠，只为迎救陛下……”

天子鼎文打断，怒道，“何人命尔等进攻姑苏？”

众人沉默，皆是战栗。

夏月朗汗如雨下，不知如何言语。抬眼看了下宇文铠，刚欲开口，宇文铠抢道，“陛下，天子党若无天子之令，任谁人皆无法调遣。”

天子鼎文责问道，“难道是寡人之令？”

宇文铠回望夏月朗，夏月朗会意，道，“对对对，雷公曾接密函，道是陛下被三……三路诸侯困于江南，才聚我九家天子党，前来迎驾。”

天子鼎文怒不可遏，道，“寡人何时有密函于雷卿。”

众人噤若寒蝉，难以自已。

宇文铠一拜道，“其中曲直，愿陛下归于京都，亲自询问雷公。”

天子鼎文盛怒容姿，一一扫视跪拜在地上的众人，在火把的映衬下，忽然望见唐子明身后一张绝世朦胧的面容，精致五官，更加短发利爽，蓝眸深邃，一时竟望了责怪众人，只是身后殇中常侍轻咳一声，才回过神来。竟又忘了适才言到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