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寻觅和重启9(1 / 2)

沙杨等四人初来宁都县城,对县城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上课的时间大家都忙于学习,忙于做作业,无暇出去走走,只有星期六下午和星期日可以聚在一起,做想做的事。开始一段时间,每逢周六下午和周日,四人总会结伴穿街走巷,了解了解县城的面貌。走累了,饿了,就会去买碗米粉面吃,没有油,没有拌料,清汤面吃起来也很有滋味。学校的菜蔬大体上只能以腐乳、咸菜、青菜豆腐汤为主,每月一次聚餐才有肉吃。那个时候贫下中农出身的同学都有助学金和粮票,足够他们在学校吃饭吃菜的。尚清、全隽和向葆都享有这个待遇,而且他们的户口也由农村迁到学校了。沙杨没有这个待遇,一切要靠家里支持。

在沙杨他们穿街走巷的时候,内心里很怕碰到城里的同学,尤其是女同学,只怕城里的同学会取笑他们:“山头人没见识,连街巷都要看。”他们总以为自己是山头人低一等,城里人就高一等,沙杨尤甚。但是有时候也希望能碰到同学,这样才不觉得自己在这座城里是那么的孤零。

一个周六下午,他们走了好几条街,都没碰到熟人,碰到的一些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有些人的眼里透出疑问:“这几个人是不是小偷?总是东张西望的。”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很沮丧,他们觉得宁都城里不属于他们。

沙杨伤感地说:“山头人进城,总想了解城里,东张西望,居然被看成小偷嫌疑犯了,多悲哀啊!”

尚清的家虽然穷,但是志气不穷。他就说:“总有一天我们会让城里人刮目相看的。”

全隽很自负地说:“城里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母亲有一个朋友就在宁都城里。我经常去她家,我看没有特别什么的。我们不能妄自菲薄。”

向葆阴着脸说:“我到仙塬镇就已经觉得自己低一些了,何况到了宁都城里,更是觉自己像个瘪三。我们班里的城里人就有点看不起我们山头人的。”语气中既含悲谦又显不平。

向葆的话音刚落,沙杨就转了一个话风。他说:“所好我们的班主任杜老师没有这个想法,而且特别关爱穷苦人,也关爱山头人。”

全隽附和道:“这是真的,否则怎么会让你当临时班长,让向葆当劳动委员呢?”

尚清说:“沙杨是学习成绩好,有能力。我看得出有几个城里同学是很不服气的。劳动这类事就应该山头人干的。”

向葆紧接着尚清的话头说:“我看学习委员鲍西木对沙杨最不服气。”

沙杨却显得无所谓的样子,笑着说:“别管他人的态度,做好自己的工作。不当班长更好,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学习。这个班长不好当。不去管是失职,班主任不满意;管管则得罪不守纪律的同学,遭人嫉妒和记恨。”

尚清用带有鼓励性的口吻说道:“当班长也好,锻炼工作能力,也体现我们山头人的实力。”

世界上的事就这么奇怪,刚才正说到学习委员,学习委员居然就出现了。鲍西木就住在这条巷子里。他一走出家门就看到了沙杨他们从巷子那头走来,但是他没有吱声,只是盯着看,就看他们要干什么。他更全神贯注地听着,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听到。这四人只顾自己闲聊,居然没有发现有人盯着他们。走近了,鲍西木也没有闪开,而是笑眯眯地叫道:“沙杨,你们四人干什么呢?找亲戚?我看你们讨论得很专注就没有叫你们,你们说什么呢?”

沙杨一惊,生怕鲍西木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议论,但他很快就安静下来。回答道:“我们山头人进城,一切都很新奇,所以就走走看看,没有任何目的。原来你就住在这条巷子里啊。”

“你们不是讨论得很专注吗?好像不光是走走看看。”鲍西木进逼道。

沙杨马上说:“我们是在讨论,主要是感叹和羡慕。大家都说生活在城里多好啊,这里的街巷很干净,生活和上学都很方便,以后工作也好。我们都认为自己是比城里人矮一截的。”

鲍西木笑了笑说:“班长还不是你们山头人当?我都觉得自愧不如呢!”

尚清微笑着说:“你说笑了。你是班里的佼佼者,谁不知道你的学习成绩优秀?我们都要向你学习呢!”

听了尚清的话,鲍西木面露得意的笑,然后装出有点无奈的样子说:“本来邀请你们到我家坐坐,很不巧我正要出去办事,有人在等我,所以只好错过了。”

沙杨马上说:“你去办事吧。我们没有什么事的,就是随便走走。等一会就回去了。”

鲍西木与沙杨他们各走东西了。

全隽就说:“怎么都碰不上女同学的?”

向葆很不以为然,随口问道:“碰到又怎样?她会把你请到家里去?你是不是很渴望与女同学拉关系?”

全隽有点不高兴地说:“你这不是有意抬杠吗?我是怎么想就怎么说。你不想见到女同学?方琴不是女的?难道你在想方琴?”

向葆很不服气,回敬道:“想方琴怎么啦?总比你一进城马上忘了傅娟,急着要亲近城里的女同学强。”

尚清依然表现了他的高昂志气,他说:“城里人也没有什么的,只要你书读好了,自然会有城里人与你好。书没读好,就是山里人也看不上你。”

沙杨喜欢折中,他说:“话是这么说,尚清说得一点没错,但是在现实中,在同等条件下,无论在别人心里还是在自己心里,山头人与城里人相比总是矮了一截的。”

无主题的谈论越多,话题就会迁延,乃至于回环。如果碰到一个主题,谈论越深入,各人的观点就会越不一致,于是就必然引起争论,争论开了,声音会越来越高。

在争论声中,他们走到了这条街的尽头,拐了个弯,从南北走向的街道走上了东西走向的街道。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在叫:“班长,班长,沙杨,沙杨!”

沙杨抬起头,看见北面街的二楼有人伸出头来叫他,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女声又起:“我是文怡,我早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沙杨抬头一看,是文怡在叫他们,就说:“原来是你啊,你家在这里?”

“是啊,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文怡说着,就下楼了。她急忙打开门,并对他们说:“要是没有要紧的事,就进来坐坐吧!”

沙杨有点犹豫。尚清马上说:“既然,文怡邀请咱们,反正我们就是走走看看,没别的事,就进去坐坐吧?”

文怡热情地招呼沙杨他们:“来来来,进来坐坐。”

沙杨他们就进去了。

文怡的家比较宽敞。进门就是客厅。文怡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就沏茶招待。通过交谈,沙杨他们才知道原来文怡的父亲是宁都中学的老师,母亲是宁都第二中学的老师。文怡的家境比较好,家里常备有茶叶之类,随时可以招待客人。

文怡很热情地夸奖沙杨他们四人学习如何好。

尚清则说:“你是夸奖沙杨吧?我们没你说的那么好。”

文怡回答:“沙杨当然好,你们三个也很好的。都是佼佼者。”

全隽阴阳怪气地说:“在沙杨心目中你们城里人是我们需要仰视的。你还说我们是佼佼者。”

文怡认真地说:“我们有什么值得仰视的啊?值得仰视的是实力。”紧接着问:“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好吧?”

沙杨马上谢绝:“不行!不行!我们得回去了,以后再来拜访。”

正说着,文怡的妈妈出来了,她也邀请沙杨等四人在家里吃饭,沙杨还是坚持要回学校。

沙杨四人就告辞出来了。

走出一段路后,全隽说道:“我看这个城里人很看好沙杨呐。”

向葆马上顶上去说:“还不是刚才尚清说的道理?书读好了,城里人就会与你好。”说了这句话,向葆又把矛头指向全隽了。他说:“全隽啊,就想着城里的女同学。难道真的就把傅娟丢在脑后了?”

全隽没有一点笑容地回答:“一层生活一层情。傅娟代表的是过去的情。你不这样认为?你还抱着方琴不放?”

向葆的表情很严肃,随口回答:“我不像你,不会那么快就忘掉。”

尚清支持全隽的观点:“我记得沙杨说过:‘不要当真,’凡是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

沙杨则说:“那要看你们当时投入的程度。投入深了,说过去也是过不去的。不能太轻率。承诺过的就要践行诺言。我当时是希望你们不要陷得太深。”

全隽抓住沙杨不放,又说:“沙杨还没有就文怡的关系表态呢。”

沙杨回答:“我有什么态可表?我根本没有感觉到什么。”

全隽冷冷地说:“冷血一个。”

女性的话题历来就是男性的便茶,随时要喝的。当他们在外面走走的时候,总会说起这个话题。

用了几个周日,城里的主要街巷都逛过了,但很少碰到同学。

沙杨就说:“我们都没碰到城里的同学,或许城里的同学们都在学习呢,而我们还在走街穿巷。”

尚清则说:“管他们干什么,我们做我们的。”

全隽提了一个建议:“有一个瑞塔公园,我们应当去看看,听说那里环境很好,我们可以在那里学习的。”

向葆说:“下周去吧,早点去,晚上回来。中饭带馒头去。我们要把在仙塬中学时的做法继续下去。”

沙杨和尚清也赞同全隽和向葆的建议,他们打算向瑞塔公园进军。

宁都城四面环山,东有东屏山,南有太和山,西有天坪山,北有五马山。南西北三面的山不高,但连绵不断,其实都是仙掌山延伸出来的支脉。唯有东屏山是独立的,像屏风,自北向南蜿蜒着,北高南矮,高低起伏,东捲西突,犹如迎风飘动的大旗,故又有展旗山之称。瑞塔公园就在东屏山北端的山岙里。因山岙的谷底立有隋代的古塔而闻名。此塔被称为瑞塔,故公园就叫瑞塔公园。

周日清晨,天高气爽,学校里没有往日的热闹沸腾,有点宁静。四位少年带着水壶,书包离开了学校,在早餐店买了馒头就向瑞塔公园走去。他们沿着跃进街向东走,走过一座架于东环河(流过学校东边的一条河)上的桥,从长途汽车站前面走过,就有浓香扑鼻。

沙杨问:“是什么东西这么香?鼻子都有点受不了了。”

全隽马上指着左前方说:“诺,香气是从那里出来的,那是香精厂。”

向葆显得很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全隽平静地说:“我母亲的朋友就住在这厂的北边,我经常从这里走过。”

太香了,也令人难受。四位山头少年加快了步伐前进。跨过国道线,向左看就看得到香精厂。继续前行,道路的右边就是宁都农业学校。当他们从农校前面走过时,又谈起了考上农校的傅娟同学。于是话题就转入了一个差点被遗忘的内容。

沙杨问全隽:“你老是希望能碰到女同学,难道你真的就想忘了傅娟?”

全隽马上说:“她来农校报到时,我们见过一面,没有什么好说的,感觉好像没有当初热切。没站多久就分开了。大概是各自上学了,也只能顾自己了。”

沙杨问:“你就没有去找她?”

全隽回答:“没有。”

尚清则说:“我看全隽的心思早就变了。她的目光已经转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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