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如夜沉·第十三章 校长的下午茶（1 / 2）
白色的骨瓷杯里盛装着清亮的茶，旁边的骨瓷小碟里放着洒了玫瑰露的松饼。
路明非坐在椅子上，对面是身穿三件套西装、发型一丝不乱的英伦老绅士。
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第一学期优秀在校生李嘉图·M·路受邀和昂热校长共进下午茶。
能受校长邀请喝下午茶，是卡塞尔学院比奖学金还要让人眼红的荣誉，在守夜人讨论区里其重要性甚至能和自由一日最终胜者所获得的特权相媲美，而学院内唯一的S级学生路明非在第一学期就斩获两项殊荣，他在卡塞尔学院的“此獠当诛榜”上已然名列前茅。
“很高兴能和我的好学生一起喝茶，虽然比我预计的要晚了一点。”校长说，“维多利亚时代流传下来的英伦好传统，试试大吉岭的二号红茶，我的最爱之一。”
路明非点点头，用还能自如活动的左手别扭地端起骨瓷杯喝了一口。船上的人还是发现了搭在船舷边上的他和一旁的零，连忙欢呼着把他搭救上来，在直面龙王的战争中牺牲的人已经够多了。虽然他没有变成学院纪念碑上刻着的一个名字，但伤筋动骨是在所难免的——不如说参与了行动的人都觉得仅仅是伤筋动骨简直太不可思议。
饶是如此他也在校医院躺了几天，直到此时才能来应校长的邀请。
校长办公室距离英灵殿不远，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建筑，被树丛包围着，从外面看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简陋，路明非刚到门口的时候还在想这是不是校长的私人车库。
但里面完全是另一种感觉。整个屋子就像是个书架，楼层间直接被打通，中央天井上一扇巨大的天窗，镶嵌着磨砂玻璃，天窗顶落满了去年秋天的树叶，阳光透过缝隙筛落在路明非身上暖洋洋的，让他略有一丝困意。四壁要么挂着油画要么干脆是直抵天花板的书架，摆放着成套的精装本或古籍拓印本，楼梯与平台在书架间高低错落，方便人能在巨大的书架前爬上爬下。
“我办公室的装修不错吧？”校长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他喜欢看到年轻人对自己的品味加以赞赏。
“很酷。”路明非说。
“我也这么觉得，希望还能再看见你来这里喝茶。”昂热校长把一枚信封贴在桌面上滑向路明非，“这是成绩单，第一学期GPA4.0，我承诺过的。恭喜你，历史上在卡塞尔学院的实习课拿满分的人可不多。”
路明非接过信封，封口上有古德里安的花体签名。他没立即拆开信封，而是询问道：“以前的实习课会做什么？”
“看情况。在没有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我们会安排学员探索有关龙族的遗迹，发掘可能存在的古物或炼金物品，实在无事可做时大概会安排去动物园帮忙照顾鳄鱼，顺带近距离研究一下爬行类……而如果有龙类苏醒，那你们就得从饲养员变成屠龙者，参加到捕获或歼灭的行动中去。”校长说，“能参加歼灭龙王的行动更是绝无仅有，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运气不错，记得补交实习课论文。”
“实习课论文……我怕是搞不定这玩意。”路明非挠挠头。
“别太在意学术性的表达，卡塞尔不是那种死板的学校。我看《四大君主浅析》这个题目就不错，你通过实践证实了两件事，首先《冰海残卷》里提及的四位君王确实存在，其次，王座上端坐的并非一位，而是两位君主，他们是双生子。”校长微微赞叹，“惊世骇俗的发现，学术界一直争论不休的问题被你的实践所证明。”
“写论文……其实全是力气活？”路明非有些傻眼。
“毕竟我们的培养目标跟其他学校有些不同。”校长耸耸肩，“屠龙可不靠嘴皮子。”
“好吧。”路明非想起来这确实是一所培养屠龙者的学校，所有学员的体内都流淌着属于龙的血液。
“看得出来你还有许多疑惑，有想问的可以问。”校长微微一笑，“就当是辅导你写论文了。”
路明非想了想，迟疑地问：“龙王……怎么会和人一样？”
“这是你第一次上战场，也正常。大概在你的想象里，所谓屠龙，就是一群人去猎杀一头背生双翼的巨大怪兽。但龙确实能以人类的面貌出现，不过除了外表，骨骼结构甚至器官都与人存在差异。最重要的是龙族对世界的理解与人类相迥异。”校长思考片刻，补充道，“我们对龙王知之甚少，但可以推测的是，作为生物链最顶端的生物，它们对环境变化的适应能力或许远超想象……甚至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融入到对应的群体里。”
校长起身走向一旁搁置在办公桌边上的小书架，这是他平时摆放近期阅读过或打算阅读的书籍的地方，他从中找到一份文件，递到路明非手边。
路明非接过文件，手微微抖了一下，文件上夹着一张稍微有点年头的照片，老唐和一群人在咖啡馆边的桌子上玩牌，阳光从落地窗里照进来，老唐的脸上一抹明亮的光辉。
“罗纳德·唐，美籍华裔，曾被一对老夫妇收养。没人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在那对老夫妇去世后他就辍学了，居住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一个贫民区里，依靠接赏金猎人的工作谋生。”校长轻声说，“他是那晚入侵学院的人之一，我们当时就掌握了他的资料。考虑到你认识他……或者它，没有提前告诉你。”
路明非默默点头。
“根据《冰海残卷》的记载，诺顿和他的弟弟康斯坦丁一直居住在位于北欧的青铜宫殿。但从公元前的某年开始，就没能再找到关于他们的记载，想来他们跨越了亚欧大陆去往了中国。他们抵达中国的时候，恰好王莽篡夺了汉朝政权，天下割据混战，诺顿化名李熊投靠公孙述并助他称帝。”
“为什么他要帮人类称帝？”路明非问。
“不知道，或许诺顿有别的目的，或许那时他也没能觉醒身为龙王的记忆，靠着一身本领拜入公孙述门下。十二年，也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一纪’之后，相信在中国某些屠龙家族的助力下，刘秀击败了公孙述和他背后的诺顿，于是两兄弟完成了灵魂的‘茧化’，沉眠在提前准备好的卵中等待复活。”
“卵……？”路明非问。搞什么？诺顿和康斯坦丁不是两兄弟吗，公的怎么产卵，产下来还是复活用的？复活节彩蛋的由来？
“卵是生物孕育的肇始，象征着新生。龙王可以自行制造卵好让他们死后灵魂能回归到卵里，这会帮他们再度重生。叶胜和亚纪带回来的罐子其实并非骨殖瓶，里面存着的是康斯坦丁的卵。大概是孵化出现问题或者本身就有先后，未觉醒记忆的哥哥先重生，然后不知怎么流落到美国，被收养。他以人类的身份生活了二十多年，一直确信自己是个人类，持续到被苏醒的弟弟唤醒。”校长解释。
“真是……坎坷的身世。”路明非说。
“都是推测而已，他们已经死了。就算他们活着也不会跟我们讲述过去的事情，龙王从来都不屑于跟混血种交流，我们在他眼里只是食物或奴隶。”校长耸耸肩。
“校长你刚刚还说他们能复活。”路明非插嘴。
“通常是这样，但我说过，高阶的龙族只要准备好卵就能复活。这一次不同，诺顿自始至终没有试图茧化，失去弟弟的愤怒让他失去了冷静，选择与龙侍融合而非休养生息恢复实力的他没有制造用于复活的卵。”校长像是在给路明非上课，“他太急于复仇。如果没有被我们阻挠，诺顿完全能够在融合龙侍后释放言灵‘烛龙’，那是迄今为止火系言灵中最强大的。”
“最强大的……听起来会很恐怖。”
“唯有龙王才能掌握的极致言灵，编号114，用高危言灵都不足以形容的存在。据推测诺顿上一次释放烛龙毁灭了白帝城，因为历史上白帝城的位置一直没能厘清。”
“他跟人类就那么有仇？”路明非想起老唐，不，是龙王诺顿，他们在水下对峙时诺顿那暴怒的嘶吼，时至今日他想起那对怨毒的黄金瞳都不免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