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如夜沉·第十二章 落幕（2）（1 / 2）

摩尼亚赫号的轮机缓缓运转，潜水钟被拖出水面，船上的其他人都发出欢呼，唯有恺撒和零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恺撒走向潜水钟，没有透过玻璃察看里面的情况，而是转动了密封舱舱门的扳手。他缓缓拉开舱门，瞬间冰蓝色的眼睛火一般亮起，又霎时间熄灭。

诺诺躺在密封舱里，脸色苍白神情安详，嘴角像是若有若无的一丝笑。

所有人都沉默了，围在潜水钟附近的船员们都安静地低下头去，像是在默哀。

恺撒慢慢地走进潜水钟，踏进那个黄铜构成的狭小空间，他凝视着诺诺的脸，诺诺睡着时总是这么一副表情，跟她平日里表现出的狡黠相去甚远，有几次她故意装睡就为了吓唬吓唬恺撒，提前察觉到的恺撒却依然乐得配合她的表演。

可这一次不是恶作剧了，诺诺安详地长眠，永远不会再醒来。

恺撒弯下身子去，他跪倒在潮湿的地板上，将诺诺冰冷的身体搂在怀里，颤抖着轻声呼唤她的昵称，但诺诺已再听不见他的声音，就像他也无法听见自己的呼唤。

像是连潮声都被消弭的寂静，唯有恺撒的低语响起，许久之后恺撒停止了呼唤，他默默地将头低下去，紧紧靠着诺诺冰凉的脸颊，眼泪从冰蓝色的眼眸中流出，滴落在地板上跟还未干透的海水混合在一起。

这不是童话故事，而是残酷的战场。牺牲的女主角不会在幕终时众望所归地醒来亲吻男主角的唇，恺撒的眼泪不是不死药，诺诺也并非中了诅咒的公主，眼泪不会神奇地让公主醒来，奇迹也不会降临在血染泥土的沙场。

所有人都低下头表示哀悼。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直面龙王都不露怯色的男人，这时候却流下泪水来。

不远处的水面，浮上来的路明非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涩涩地有些苦。

可是有什么能够指摘的呢？说到底他只不过是暗恋而已，很粗浅的那种喜欢，哪怕他单枪匹马对阵龙王，也不会得到那个疯女孩儿的欢心。

路明非游到船边，将头钻出潜水服外扒着船舷喘气，浑身都酸软发痛，实在没有力气爬上船了。这时候大家都在潜水钟边悼念诺诺，他也不好扯开嗓子招呼他们把自己带上去。算了，歇会儿自己上去就是，反正废柴就是没有存在感，能自己找个角落待着不死掉就行了嘛。

他转过身背靠着船舷，把胳膊搭在船舷上固定身体，垂下头望向看不清的水底，想象着老唐和巨龙相伴卧在海床上，一时有些落寞。

这时有人将毛巾丢到了他头上，路明非下意识拿着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毛巾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薰衣草香，路明非认得这种味道，他曾经网购过一些薰衣草香的洗衣液，收拢在储物柜里连芬格尔都不让碰，专门拿来清洗潜水训练时给零用的毛巾。

“怎么躲在这里。”零说。她注意到了船舷边的路明非，靠了过来。

“是男主角抱着女主角悲情的场面，路人就先闪一边啦……大家都在默哀嘛。”路明非说。

“是么。”零回应了一句，就没有再言语。

路明非觉得这沉默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平时和零相处都是他在找话题，而零就他提出的问题会做出简短或详细的应答，因为她总是面无表情，路明非一度以为应当根据她回复的长短来判断她对这个话题的兴趣，直到那天吃饭的时候他随口问零要不要吃他那份甜品，零什么话都没说就把冰淇淋端到面前大快朵颐。

从此他知道一个女孩儿对你有没有兴趣，不要看她跟你说了多少话，而要看她的行为和眼睛。一个喜欢你的人，看向你的时候眼里总是有光的，零看着冰淇淋的眼睛就光芒万丈。

但是路明非觉得自己很疲惫，实在没有气力来想该和零聊些什么，因此他也沉默着，靠着船舷让头发上的水滴在江面。

“对不起。”长久的沉默后，零忽然道歉。

“没事……啊不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路明非疑惑。

“本该是我下水的，那样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零说。她的语气一如既往没有起伏也没有变化，路明非没有回头，看不见说这话时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