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劫灰扬·第1章 不思忆17（1 / 2）

那个女孩子像猫一样蹑手蹑脚靠近楚子航的身侧，在暗沉的海蓝色波光里，楚子航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这并不妨碍他不动声色地挪开步子，于是他和女孩之间的距离再次拉开。

“……你看，那是蓝鳍金枪鱼。”楚子航抬起手指向水族箱的一角。他的语气总是那么平静，有时候你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因为楚子航总是不给人读懂他的机会。

女孩顺着他的目光向玻璃幕墙后看去，就如楚子航所说，真是一条蓝鳍金枪鱼，目测体长超过两米，背部青黑鱼腹银白，在刻意摆放的礁石与海草间游动，楚子航能看见那呆愣愣的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就慌慌张张朝礁石的阴影里躲去。

大概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蓝鳍金枪鱼，真好奇为什么水族馆会将这么一条体型不小的生鱼片原材料用于展览，它应该出现的地方是寿司职人的店铺，或是“爸爸”和客户用餐的高档日料店里。“爸爸”也带楚子航去过那家日料店，各式花样的寿司拱卫着中间那铺满碎冰的瓷盘，金枪鱼就横卧在碎冰上，翻起死鱼眼瞪着一旁的楚子航——它本该游弋在蔚蓝色的大海里，可如今它的生命就像底下的冰块，都被冻结了。

其实楚子航有时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从不表露出来，他知道“爸爸”和妈妈都不关心这样的想法，他们比较在乎的是楚子航的成绩。楚子航不怪他们，他知道父母总是这样的，至少在中国的父母大多是这样，他们希望你将来衣食无忧，因此总是忘记问你过得开不开心。成年人的世界很少有“开心”这个词语。

“听说很好吃……哎，它躲起来了。”女孩说。

“嗯，据说在生鱼片里是很有名的。”楚子航回答。蓝鳍金枪鱼真的好吃么？楚子航想不明白为什么它那么出名……或者说如此昂贵，那次他看着盘里的金枪鱼总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死鱼眼带来的压迫感竟惊人地使已经觉醒龙族血统的楚子航感到不适，或许对任何生物来说死亡本身就值得敬畏，哪怕是在进化顶点的龙类也一样……简单来说，楚子航觉得自己不会喜欢生肉的口感，但“爸爸”很难得抽空带他出来吃饭，他不能像个任性的孩子吵着说这不爱吃那不爱吃。楚子航不挑食，因此他将盘子里颜色鲜艳的金枪鱼片塞进嘴里，尽量忽略掉肌肉纤维和脂肪混合的口感。

面瘫有时是好事，这样无论他觉得好不好吃都不会表现得太明显。

正当他打算说些什么来应付坐在桌子对面的“爸爸”时，“爸爸”却表示楚子航可以放心敞开吃，这条金枪鱼是他特意向店里预订，专门留给楚子航的。

楚子航的眼角抽了抽，他看了看“爸爸”，又和金枪鱼的死鱼眼对视片刻。

中国人的饮食习惯多是热茶细烹，在食用肉类时更讲究羞炰脍炙，汉时《七发》有云：“羞炰脍炙，以御宾客。”，楚子航想此时他大概不得不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毕竟古人也有言“百善孝为先”，想来为了尽孝道而生食血肉是可以被祖宗原谅的。

“可惜太贵了，根本吃不起耶。”女孩吐了吐舌头。

“说不定你不喜欢它的味道。”楚子航说。

脚下的履带快运转到尽头，深蓝的光影在他们身上褪色，眼前的世界重新开始变得明亮嘈杂，楚子航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就在这时他忽然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像是桃花香和某种香甜气息的混合，女孩的发丝倾落如珠帘，在他的肩头散成纷扬的花瓣。唐代诗人岑参曾经写过“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此等绝句，楚子航知道这句描写的是出塞冬雪，他的语文成绩一向很好，但他竟觉得这句诗词用来映照此时也算是恰如其分，暗香浮动月黄昏，直教铁树也开出洁白的花来。

女孩只轻轻歪头在他肩上靠了一瞬，两人在履带的尽头靠近又分开，楚子航转过头来看向她，她却犹如一只小鹿轻巧地跳向前方，回头来朝楚子航淡淡地笑。

“小心脚下哦？”她说。

楚子航如梦初醒，但再抬脚已来不及，他失去平衡就要向前摔倒，地面在眼前急速接近，楚子航下意识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