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唯愿此身留青史(2 / 2)

杨志支支吾吾了一会,最后长叹一口气,说道:“唉,青少君,在下,在下想跟着你走。”

从白天的情形看来,杨志如今在常家颇受重用,从服饰上看生活的应该也不错,常青一时有些疑惑,杨志如今吃穿不愁的,跟着自己干嘛?

“青少君,今天听你和诸葛先生那一番言语,杨志我,我也是有志向的!”杨志毅然道:“在下虽是游侠出身,年少时也是想着上阵杀敌报效国家的,只不过加冠后看到地方上官吏贪墨横行,又觉得这大汉不值得我为其送死,所以才做起了以武犯禁的勾当,今日看到青少君和诸葛先生的师徒之约,回想起年少时的誓言,不禁心潮澎湃,心向往之啊。”

诸葛玄在一旁听的乐呵,此时也鼓励道:“杨兄弟有这样的感悟是好事,君子振奋,为时不晚。”

杨志点点头:“诸葛先生说的是,只不过在下也曾答应过子超,要照看好他们父子,如今子超已去,我一定要护好青少君!”

“君子一诺,重逾千金,好,好,好。”诸葛玄连说了几个好字,又向杨志问道:“杨兄弟,你可有字呀?”

杨志摇了摇头:“穷苦人家出身,哪里有字呢。”

诸葛玄捋着自己的胡子打量了杨志一番,说道:“杨兄弟若不嫌弃,我为你取一字如何?”

杨志闻言大喜过望,赶忙说道:“如此就要多谢诸葛先生了!”

“字不悔如何?”诸葛玄解释道:“今日之志,绝不后悔。”

“杨不悔,杨不悔……”杨志默念了几遍自己的新字,哈哈一笑,抱拳向诸葛玄感谢道:“多谢诸葛先生赐字,从今以后,杨不悔绝不为今日之志后悔!”

师徒、主从,三人,一时尽欢。

从平原出发,诸葛玄想起了路上见到的荒凉景象,便提议绕道一下受黄巾荼毒最严重的东郡、魏郡,看一看那里的情形,虽然知道自己一行三人可能什么也做不了,但诸葛玄到底有着一颗忧心天下的赤诚之心,就算什么也做不了,诸葛玄也不愿意视而不见,也不愿意逃避这些实实在在的苦难。

而现实,自然是以最坏的方式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刚一入东郡,诸葛玄就打听到当今天子以筹集修宫钱为名,向天下加征赋税,而之前答应的免冀州一年田租,也反悔了。

一时间冀州又烽烟四起,东郡在黄河北岸的部分也不能幸免,官道之上,到处都是拖家带口的逃难之人。

看着路上那些面容憔悴的难民,那些原本有家有田,如今一无所有的穷苦百姓,诸葛玄只能以手指天,对着太阳破口大骂。

那高高在上的太阳,为何不能稍稍体恤一下受你普照的子民,收起你的酷热,多一些和煦的春风。

诸葛玄不忍见难民辛苦,便把自己的马和杨志带来的牛车都赠给了他们,自己三人则挤在来时赶的驴车上,沿着黄河,缓缓向孟津而去。

没错,诸葛玄不打算回泰山郡或者回琅琊老家,他打算去拜访一下袁术,顺便看看能不能见到如今朝中的贵人们,诸葛玄很想问一问他们,知不知道如今大汉的子民都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问一问他们,他们知不知道,地方已经崩坏到了什么程度;问一问他们,他们知不知道,这大汉,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了。

一路风尘,一路坏消息不断,先是凉州那里皇甫嵩和张温平叛失败,叛军直逼三辅,朝中甚至有人提议放弃凉州,幸好有凉州名士傅燮据理力争,天子才没有下决议。

凉州之乱还未平息,冀州、青州、益州、交州又连续爆发起义,躲入太行山中的盗匪,据说有百万之巨,朝廷根本无力清剿。

汉帝刘宏面对这个纷乱的天下,非但没有停止享乐,还继续肆无忌惮地敛财,除了明码标价卖官之外,甚至于还强令新官上任之前,去西园缴足“做官钱”,才能上任。

听闻这些事情,诸葛玄气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常青和杨志担心再在路上拖延会消耗诸葛玄太多精神,于是在河内郡一路狂奔。

六月初二,一行人终于抵达孟津。

孟津是河北往来洛阳的重要渡口,此地向来守卫森严,秩序井然,船只往来有条不紊,为的就是护卫好洛阳,护卫好天子的居所。

但当诸葛玄等人靠近渡口时,孟津渡上却已经乱成了一片。

常青稍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一位新上任的太守,因为交不起“做官钱”,又不愿意上任之后攫取民脂民膏,所以在孟津这里服药自杀,以死为谏了。

河南尹和河内太守派出了不少吏员在这里调查,孟津这里往来官吏极多,这位太守的死很快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孟津这里一片吵吵嚷嚷,就是因此而起。

诸葛玄听常青讲述完,也是为这位太守哀叹,于是问道:“阿青,你可打听到这位太守姓名?一会我等也要去河边,祭典他一番。”

常青点点头:“弟子打听到了,说是河内人,姓司马,名直,字叔异。”

听到这个名字,诸葛玄一下子僵在原地,口中喃喃道:“竟是叔异兄吗?竟是叔异兄吗?”

看着诸葛玄奇怪的样子,常青忍不住问道:“老师认识这位司马公吗?”

诸葛玄面色黯然,叹息道:“叔异兄是我认识的人中,最为豁达、最为正直,也是最忠心于汉室之人,没想到当今天子,竟把他这样的人也逼死了。”

诸葛玄望着河对岸的洛阳,苦涩地说:“咱们去为叔异兄敬一杯酒吧,之后就回琅琊,洛阳,不必去了。”

常青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这是为何?”

诸葛玄拍了拍常青,叹息道:“如此近在咫尺,在洛阳的诸公都救不下叔异兄,难道他们就能救下远在九州四方的那些百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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