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赤子(1 / 2)

“让我们想一想吧!当那些异教徒攻破希斯廷后,直入我们的领土,我们的祖国,会发生什么?我们每个人都知道,也都清楚,只是难以面对——他们的铁蹄将践踏我们的家园,他们的刀剑将斩下我们的头颅,他们的欲望将玷污我们的妻女,他们所行之事将让人间化作炼狱!

“而我们的东方同胞们,他们如今所忍受的,正是这炼狱般的痛苦——失去妻子,失去丈夫,失去父母,失去儿女,失去尊严,失去所有!像畜生一样任人宰割!这非是由于神的不公或不义,而是那来自群未曾蒙受教化的野蛮人所犯下的无可宽恕的罪行!

“我们的父神拥有超越一切的慈悲,但就算是祂,也绝不会赦免从地狱中逃出的魔鬼!

“我们要血债血偿!我们要以眼还眼!我们要以对等的暴力奉还给我们的敌人!

“我们将暂时抛却无谓的仁慈与博爱……

“我们将毫不留情!我们将绝不宽恕!驱逐他们!至死方休!”

教宗的每一个词语都如同惊雷般掷地有声,响彻穹顶,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扉。仇恨,怒火,不甘,耻辱……所有越是压抑,越是危险可怖的情感,都悄然从人们心底最为阴暗的角落爬出,来到神圣的光辉之下,恣意妄为地游荡——但在此刻,它们的正义毋庸置疑。

“拯救我们的同胞!夺回我们的天国!涤荡他们的罪孽!绝不宽恕!毫不留情!”

在如海啸般汹涌的人群中,仅有一人冷眼旁观。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淡漠而不近人情。沉默有时并非随波逐流,相反,他对同胞悲惨遭遇的哀伤让他心中的仇恨更炽。

宣讲结束的傍晚时分,在场所有客人都以极度亢奋、英姿勃发的神态陆陆续续离场,除了那个始终在表情上不为所动的年轻修士。他昂首挺胸立在墙角处,显得既孤独又高傲。

他身穿的法袍实在破烂得可以,到处可见缝缝补补的痕迹,尽管它的主人已凭借超卓的技艺极力掩饰。此人显然出身贫寒。

教宗早已注意到了这位年轻人。在演讲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这个不露声色的年轻人就引起了他的注视——这人很像年轻时的他,一样的桀骜,一样的深沉,一样的惯于使用冷漠的外表粉饰自己内在如火炽烈的野心。

于是,在大教堂重归沉寂后,若望差人将那年轻修士带到他的面前。

年轻修士毕恭毕敬地行礼,但神情平和,不见丝毫惶恐,也不见半分倨傲。教宗对此颇为欣赏。就在他想开口询问他的姓名时,突然有一道浮夸的声音打断了他。

“嘿!真是好久不见了,老朋友。”一位衣装华丽、身材臃肿的老人走到教宗身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该死的。洛克,你早该回来才对,如果你需要假人之手以除掉腓特烈那老混蛋的话,为什么不找我,而非得找那些背叛成性的诺蒙人呢?——他们可是连自己原本信奉的神都能背叛!”

“查理曼陛下,劳烦你多费点脑子记一下——在公开场合,得称呼我为教宗冕下。”教宗同样回以拥抱,并难得以少年时的语气打趣。“不给朋友添麻烦,尤其是大麻烦,这是我的人生信条,你知道的。”

查理曼三世不以为然地笑笑,又同若望谈笑风生地追忆往昔的峥嵘岁月,过后,才将视线转向被晾在一旁的年轻修士。

“维克多先生,你也来了。不错,这很好。”法莱克国王微微颔首。

“陛下,能再次得见您的尊颜,鄙人实在不胜荣幸。”维克多躬身道。

久未归乡的教宗对此等巧合感到惊奇,查理曼笑着解释道:“你应该有收到我最近寄给你的那几封信吧。我在信中提到过,最近有个年轻有为,云游四方的苦修士,据说得到了神的垂青,能够令神迹降临凡尘,起死回生。喏,就是面前这位了——来自雅眠镇的维克多。”

维克多忙说“不敢当”,国王哼了一声:“当然不敢当,你要是真有这能耐,腓特烈那老狗准得把你五马分尸——任何教士都会迎你入主拉特丹林宫,那条老狗耍把戏建立的正统教廷肯定不攻自破!”

维克多无奈地笑着。教宗心里明了,这两人的情谊显然非同一般,因而对维克多也亲近了些。

“我说到哪了?哦,对了。我在听闻此事后,就派人将他找来,想看看他是否有真材实料。嘿,虽说不如传言里那样夸张——这我早就知道——但也着实不凡,博学多才、精通医术自不必说,令我想不到的是——”国王顿时压低声音,仅有尚在交谈中的三人得以听清。“这小子,还真会神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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