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1 / 2)

一进偏院,便见到身穿白色窄袖中衣的张可勖,持着一柄三尺青锋舞得虎虎生风。

王朝辅也没着急,仅在一旁静静等待。

约摸着一炷香后,张可勖这才停下剑舞,对王朝辅说:“你且自己坐一下,老夫先洗漱一番。”

说完的张可勖便将手中长剑搁置一旁,拿起浸在水盆上的布帕擦拭一番额头上的汗水。

擦完脸上汗水,再把布帕再次放进水盆泡着,笑着问:“近些日子休学,你今儿来社学,怕不是为了看望老夫吧?”

“先生洞悉微末之能,却教学生好生钦服。”王朝辅先是恭维了一句,接着便娓娓道来:“学生前些日子……”

对于自己的恩师,王朝辅也什么好隐瞒,把前些日子的经过,从头至尾细细讲了一遍,末尾再道:“如这般好事落在学生头上,总教我心中有些不安,因此来求教先生。”

“嗯……”张可勖听后长长的发出一声,随后重新打量了一下自己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弟子,这才不疾不徐点头:“几日不见倒是长进不少,以你这个年纪,有这种居安思危实为难得。”

说完后,也不管王朝辅明没明白他说的指什么,转而问道:“可你真以为给你炭矿,让你做王氏子弟是甚么好事?”

这番话,可是叫一旁的王朝辅瞬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虽然心中隐隐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可近来无论怎么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思考,也没发现什么其中有什么问题。

固然对能不能做王氏子弟,王朝辅其实并不感冒。

甚至说他还反感有着王氏子弟头衔后,头上多出族权会让他感到束缚感。

然毋庸置疑的是,于孱弱的王朝辅而言,暂时能够依靠在王氏这个大树下是百利而无一害地事情。

至于说那个经营不善的炭矿,王朝辅知晓无数21世纪经典销售案例,想要解决危机也并非不可能。

就算退一万步而言,王朝辅没有转亏损为盈利,以至于关门大吉,那针对于他本身而言,依然没有什么损失。

可看张可勖的语气,显然并非他想的那么简单。

“不曾让你进那王氏祖祠,便是说的再多,不过也只是无根浮萍罢了。

此刻许你做王氏子弟,无非便是怕朝一日你遇到甚么机缘乘风而起,届时王家无法攀上,故而事先与你戴上的枷锁而已。”

见满脸疑惑的弟子,可见其是无法知道他话里含义,由是不厌其烦的为弟子剖析明白,这里面隐藏的危机。

王朝辅这时也后知后觉。

对呀。

光嘴上说有个屁用,即便是待遇涨了,可实际上他照样还是被王家排斥于外。

这个时候说让他做王氏子弟,不过是提前打一针预防针。

避免王朝辅哪天走了狗屎运,不再受王家束缚,反而以旧事复仇。

不过王朝辅依旧没有在意,甚至还觉得这事好事,以免与王氏牵扯太深。

但很快张可勖,就打破了他这个幻想:“你可晓得,王氏的炭矿为甚麽突然间就经营不善?”

“难不成还有其它说法?”

闻得此言的王朝辅顿时心中一惊。

原身一心只在读书,希望有朝一日高中,王氏能够把他纳入门墙。

对于王氏产业的事,原身既不关心,同时也是没资格关心,只是听府上的下人闲谈,说什么近来碳矿经营问题之类的。

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清楚,碳矿是不是真的有问题,问题又出在哪。

“苇谷山下炭矿之所以经营不善,那是因为宁化府的人看上了。”

“你接下碳矿之后,后果无非三种。

其一,宁化府从你手里把碳矿掠夺走了,你被王氏以丢弃祖业为名纠罪。

其二,你在宁化府手里保住碳矿却得罪了宁化府,被王氏推出来做代罪羊。

其三,也是最好的一种结果,那就是你通过诉状等方法,从宁化府手上保住碳矿,宁化府也只能息事宁人。

但王氏必然会以你如今正在读书为由,让你交出碳矿。等于说你辛辛苦苦为别人而忙活,还惹了一个随时可能报复的仇敌”

【危!】

“这可真是诸葛亮送张飞玩具——一环套一环呀。”

听完张可勖的分析之后,王朝辅只感头上一个红彤彤的字在闪烁。

此前虽诧异王永亨如此大方,但也只当是王永亨不认为一个小孩子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能力。

现在看来,对方就是妥妥的老硬币,把一切能够预料到的意外,都算计进去了。

只要没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那最后王朝辅一定会竹篮打水,无论王朝辅能不能解决炭矿的问题,最终都会坠入王氏彀中,而王氏则可以坐看事态发展,再随机调整应对方法。

换言之,这是一个死局,专门为自己制定的死局。

宁化府是哪?

那可是宁化王的府邸。

和王府争能有好果汁?

别说他王朝辅,即便是整个太原王氏,在人家面前照样也被压地举步维艰,只能苦苦挣扎度日。

众所皆知弘治皇帝对宗室尤为亲近,与皇亲贵胄作对,不啻于厕所里面打灯笼。

“嗯?”

就在这时,也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制,文库功能再次上线,脑海中又一次浮现一段文字。

只是这则讯息却让王朝辅一时不知作何表情。

从讯息来看,今年十一月宁化王因犯罪事发,被送往凤阳圈禁。

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才七月,距离十一月还有起码四个月时间。

四个月时间,说短,那也有足足百余天,说长,不过是白驹过隙,转眼之间的事。

而今宁化府摆明了就是要强抢碳矿,还会给他四个月时间,继续跟他打消耗?

显然是不可能。

哪怕退一万步而言,宁化府一直拖拖拉拉,四个月后被关进中都养老。

到那时就会与张可勖说的一样,王氏定然从他手里将碳矿掠夺回去,最后找个由头,让他回到原点。

毕竟利用价值没了,小人物也就无关紧要了。

想到这里,王朝辅顿感疲惫涌上心头,同时对于掌握自己命运念头,更加渴望。

只可惜,他不过是万千封建社会族权之下普普通通的一员。

即便有着21世纪的眼界,有着金手指帮助,但在暗无天日的封建社会,他仍然束手无策,坐死而已。

一时间,院内陷入了针落可闻的寂静。

毕竟那是藩王府邸,俗话说:“灭门知府,破家县令”,百里侯尚且如此,又遑论天子皇亲?

这时张可勖的仆人急匆匆地进来,打破院内的寂静:“老爷,寿宁侯闯进社学了。”

张可勖闻言微微皱眉,像是有些不愿意见到对方一般,沉默了许久,这才无奈地说:“请到客厅奉茶,老夫更衣便来。”

说完后从石墩起身,闷着头拿起长剑,一言不发返回房间。

诚然他不愿意见到张鹤龄,可如今人家直闯家门,就算是不想见也没有办法,只能变走边看。

而院内的王朝辅眼中满是诧异:“寿宁侯是怎么知道这个小小的社学的?”

寿宁侯那可是当今皇后的弟弟,可谓是如今京城第一豪门。

可就是这么一个权贵,偏偏临足于一个县志都找不到的社学,这很难不让人好奇。

更怪异的是,张可勖的态度,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一个小小的社学先生,升斗小民,即便是张可勖再怎么淡泊名利,不腆着脸上去舔权贵,也远不至于这番表情……

“走吧,随我去见见。”

换了衣服出来的张可勖,也没忘记坐在石墩上的王朝辅。

见王朝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口便道:“我出身河间兴济张氏,至于和寿宁侯关系,非是一言两语能说得清,日后有机会再说与你晓得。”

张可勖不说还好,越说越让王朝辅充满着震惊。

实在没想到,区区太原一个社学的教书先生,居然来头这么大。

这要是太原士绅知道了,这社学门槛不得踏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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