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2 / 2)

兴济张氏开始倒并不算什么显赫,可自从妻管严的弘治皇帝位登九五之后,世上再也无人敢小觑张氏。

即便是与国同休的四家,也得礼让七分。

毕竟魏、定、英、成四大公府,可不能随意游玩宫禁,但张氏兄弟可以。

看出了王朝辅震惊的张可勖,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着衣摆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走出小院往客厅走去。

社学范围并不大,很快二人就走到客厅,只见厅内歪坐着一个身穿绿色金丝蝙蝠纹交领直裰,头戴网巾,长相清秀却吊儿郎当的青年。

见到张可勖走来,青年收敛了一番吊儿郎当的姿态,起身:“小侄见过伯父。”

“嗯。”张可勖也没多说话,仅仅从鼻子哼出一声。

张可勖敢托大,王朝辅却不敢,老老实实给了一礼:“见过寿宁侯。”

张鹤龄听到声音,俊眉一挑恢复倨傲,上下打量了一下王朝辅,这才傲慢地点点头。

随后转头,又对张可勖道:“大伯,你这茶汤也忒是难喝了,赶明个小侄从皇上那拿上几十斤极品毛尖,给恁品茗。”

“余山野村夫,哪里享受得了贡品?”张可勖倒是没给张鹤龄面子,直接冷言拒绝,接着又不耐烦道:“有事说事,没事我这穷乡僻壤的也没有啥招待你”

张鹤龄性格张狂,又贪财好货,这是人尽皆知之事,作为亲眷的张可勖,那就更清楚其秉性。

对方不在京城府邸享受荣华富贵,却不辞辛劳的一路颠簸,显然是遇到什么有利可图之事。

且他的有利可图,并非寻常人的有利可图,而是那种无本万利的利。

而自知无法阻止,也不愿同流合污的张可勖,只得选择敬而远之。

被张可勖的话呛得脸色微有不爽的张鹤龄,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不但没有发作,反而依旧笑吟吟地说:“伯父说笑了。”

“哼!”

双方关系固然不浅,可张可勖却是不想和张鹤龄扯上什么关系。

尽管对方态度已经极为恭敬,然而张可勖依旧只是冷哼一句。

“前些日子,不是镇守太监刘政、巡抚张敷、巡按白鸾各自上奏了朱钟鈵不法事。

皇上让太监罗禄、大理寺丞王鉴之、锦衣卫指挥佥事叶广,与都御史顾佐查了一通,却没查实任何罪状嘛。”

面对着张可勖油盐不进的态度,张鹤龄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就把他来社学的缘由说出。

“我好像听过这么回事,你想趁这个机会,再次报复朱钟鈵不成?”

弘治皇帝钦命内廷太监、寺、卫、院诸司联合查察朱钟鈵一案事情,虽说还未晓谕天下。

然有着自己消息渠道的张可勖,还是略有耳闻的,其中细节不清楚以张可勖现在身份肯定是无缘得知,可大致情况他要比一般人清楚的多。

只是这事与他无甚干系,他倒是并未太过放在心上,可张鹤龄提及此事,张可勖不由自主的警觉起来。

心中一默便猜到个大概,无非就是张鹤龄为了报复当年因为争夺田产,在朱钟鈵手上吃下的暗亏,于是推动了再次调查朱钟鈵之事。

但奈何事与愿违,钦差一番查探之下,并无朱钟鈵祸乱的实质性证据,这才登门找上自己这个一直居住在山西,而三教九流朋友众多的伯父。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伯父,恁久在太原,且交游广阔,不知道可有甚么办法助我一臂之力?”

谈及朱钟鈵张鹤龄可谓是咬牙切齿。

自从成化二十三年,朱祐樘登基以后,张家一跃而成为当世最顶尖豪门。

可偏偏在弘治初,两家争夺同一块田产时,张鹤龄在朱钟鈵手上吃了一个不小的亏。

头一次朱钟鈵不法事被检举,他就让人捅了出来,没想到不过是削去爵位,对方依旧能够作威作福。

这此次朱钟鈵再次被人检法,张鹤龄说什么也不能让对方再这么逃过一劫。

基于上次准备不足,吃一堑长一智的张鹤龄这才亲自到太原来,为的就是做好准备一击毙命以报旧日仇怨。

“既然皇上钦命官员查实,只消等那结果出来便是。

我一介山野村夫,不想沾染你们这些权贵之间的龌龊,此事不必来找我说道!”

自从张家一跃成为当世数一数二豪门后,不想与权贵有什么瓜葛的张可勖,选择了远遁太原乡野做一个教书匠。

既然决定远离对方,张可勖当然不会与对方过多交谈。

朱钟鈵的确作恶多端,可张鹤龄也不是什么好鸟。

别说他真的没有办法,就算有同样也不会为张鹤龄出谋划策。

“伯……”

“好了,此事休要再提,老夫倦了,你自己离开吧。”

张可勖可不管张鹤龄有什么要说的,起身直接打断对方的话,随后拂袖而去。

“这老匹夫……”

望着拂袖而去的张可勖,张鹤龄神情有些阴鸷,嘟嘟囔囔的骂了了一句。

相比于张可勖的反感,在一旁的王朝辅心中却是大喜。

宁化府的强势和自己的弱势,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想要靠自己来和地头蛇宁化府相争,不啻于痴人说梦。

可眼下张鹤龄这个过江猛虎,想要扳倒朱钟鈵,这如何不喜?

弱小的时候一定要会借势,现在就是最佳的借势时机。

想到此处的王朝辅,轻言道:“我有一计,可助寿宁侯,不知愿听否?”

突如其来的话,让满脸阴鸷未散的张鹤龄瞬间回神,眯着眼睛问道:“你是?”

“小子太原王朝辅,是此间社学弟子。”

“原来如此。”张鹤龄这才放下目光,看着只有满脸稚嫩的王朝辅,带着怀疑目光讥笑道:“你这黄口小儿晓得个甚么?且到一边耍去,休要拿乃公说笑。”

对于张鹤龄的话,王朝辅并未在意,而是自顾自道:“皇上固然亲近宗室,但只消寿宁侯把此事闹大,我想以皇上的圣明,绝对不会得过且过。”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捂盖子的人。

但捂盖子前提条件是能捂得住,一旦捂得不是简简单单的盖子,还可能是个引火烧身,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知道怎么权衡利弊。

只要张鹤龄把事情闹大,大到弘治皇帝在权衡利弊之下,要放弃朱钟鈵为止就行。

王朝辅说的有没有道理,张鹤龄并不关心,用脚指头也能想,一个毛头小子能懂个什么?

但他对于面前长得像个女孩,而且面对他时没有半点寻常百姓见到官员该有的畏惧心里的小孩,却是有了那么几分兴趣。

是故,带着调侃意味的说了一句:“怎么说?”

“若是整个山西的官员同时上奏,皇上又岂会让朱钟鈵之事,就此草草结案?”

一个人两个人检发,朝廷或许不会重视,但要是整个山西绝大部分官员检发,那不是大事也会变成大事。

无论是皇帝怀疑结党,山西官员为了排除朱钟鈵所上的奏本。

还是朱钟鈵真的犯了天怒民怨的事情,导致山西官员一同上奏。

但起码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容易过去,起码要查出一个让看的过眼的结果,不然如何平息众怒?

难道弘治皇帝真的会去保一个本身就是作恶多端臭名昭著的朱钟鈵,而与整个山西官场对着来?

孰轻孰重,弘治皇帝比谁都清楚。

真到了那种地步,别说朱钟鈵是有罪,即便是没罪,弘治皇帝也可能会让锦衣卫定好罪名,以泄众怒。

至于说会给山西官场带来什么反噬,王朝辅并不担心。

其一,朱钟鈵是的的确确犯了大罪,只要往死里查,那绝对没有冤枉。

其二,这里面的始作俑者是张鹤龄,皇帝会为了一个作恶多端的朱钟鈵去处理自己的小舅子?

其三,是朱钟鈵“犯了众怒”,这才激起所有官员检发,能算什么结党?

此外即便反噬了与他有什么干系?他又没有关系好的在山西当官。

“着呀。”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来并没有打算王朝辅能说出什么可靠办法的张鹤龄听后眼前一亮,一改之前小觑的眼神,转而抚手称赞。

以为找到了解决办法的张鹤龄,也不再继续盘问细节:“你的法子甚好,日后但有所求,但可来找我,我必有所报。”

闻言王朝辅心中一冷,他而今的确是需要张鹤龄的帮助,可没奈何对方不过是嘴上客套。

所幸的是,自己一开始留了个心眼,没有把计划全盘托出,不然这波铁竹篮打水。

心中虽有不满,可面上依旧表现得非常高兴:“能为寿宁侯解难是小子三生修来的福分,日后但有差遣,可随时让人来柳林庄太原王氏寻我。”

“好说好说。”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