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言三句诈,难辨是人心(2 / 2)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此书一经刊发,由内廷钦送至各地藩封后,立马就被诸王束之高阁。

周王、齐王、岷王、鲁王等人一如往昔。

其中鲁王朱檀尤甚,以至于死后其父赐“荒”字这样的恶谥,对其一生进行盖棺定论。

连号称治国严苛的洪武朝藩王尚且如此践踏王法,此后的藩王则更是行事肆无忌惮。

这种大环境生长的朱奇㶏,要说他是单单因为一个“孝”,打死王朝辅他都不信。

故而在一番歌功颂德朱祐樘后,王朝辅直接无视朱奇㶏的身份,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竖子好胆。”

任何人被骂都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是地位尊崇的明太祖苗裔?

退一万步而言,即便朱奇㶏有朝一日落难了,只要他没有从宗谱玉碟消除名讳,那他依旧是地位尊崇的宗室。

王朝辅什么人?

一个籍籍无名的黄口小儿,敢如此辱骂宗室,这岂不是倒反天罡了?

“胆子大不大恁休要再讲,你若像今天这般顽固不化,便是你把此事告倒圣上面前,我想以君父神聪哲睿也必然不会与怪我。”

这种没有任何力量的恐吓王朝辅会怕?

有着张鹤龄担责,王朝辅根本不惧。

更何况,王朝辅字字句句都把朱祐樘抬得高高的,言必称“君父圣明”,完全就是站在舆论制高点。

谁要是反对他的话,岂不是说皇上不圣明?

你有什么目的?

你是不是收了境外势力孛儿只斤氏五十万贯钱?

你在小王子那当什么头目?

这一番三连击下来,只怕除了皇帝自己,也没人接的下。

一旦被“坐实”,那少说也得是个恨国党,润人的名头,受千夫所指。

朱奇㶏当然也知道,所以他也只能作作无能的愤怒,呵斥王朝辅一番。

真要把这件事弄到台上,王朝辅会不会遭殃,他不得而知。

但审问自己父亲的钦差,恐怕转头就得审问自己了。

届时,那可就没有现在的含情脉脉,而是十八般手段,样样给他上一遍,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天不可辱。

等了半天不见朱奇㶏说话,王朝辅继续道:“大家都是聪明人,也不必说那些冠冕堂皇,什么孝啊之类的了。

世子之所以不肯说,无非就是怕朱钟鈵定了败坏伦常的大罪,元首一怒之下废黜藩国罢了……”

说到这里,心中会心一笑:“看来有门。”

能够让朱奇㶏不肯告发的可能性很多,比如打怕了,比如为了孝,再比如为了讨好朱钟鈵等等。

可在这种朱钟鈵显然是无法翻身的情况下,朱奇㶏选择避重就轻回答案子,那么可就不多了。

一路试探下来,朱奇㶏虽然情绪波动比较大,但终归是正常反应。

一番排除之下,王朝辅则得到了一个极有可能的原因。

果不其然,朱奇㶏在他说出这段话时,眼神及神态变得非常不自然,虽然极力掩藏,让这些异常表现都转瞬即逝。

但奈何王朝辅是打着这个主意来的,自然不会真的把注意力分散。

“东拉西扯,都不知道你说些什么。我乃太祖苗裔,只要不触犯王法,岂会被除国?”

被点中心事归被点中心事,可不代表朱奇㶏就这么坦然受之。

事实上,世间绝大多数人,在面对类似情况下,是不到最后一刻,都一如朱奇㶏一般,永远都不会选择承自己先认。

因为一旦承认,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哦?是吗?”王朝辅顿时阴阳怪气,然后眯着狭长的丹凤眼,摇头晃脑道:“倘或平时的确如此,可现在只怕不一样了。”

“有甚么不一样,难不成我这太祖血脉还是假的不成?”

“太祖血脉固然是真的,可太祖他老人家如今远在孝陵,岂能庇护世子一辈子?

世子无非就是怕令尊坐实败坏伦常的大罪,而群臣或许会谏言废除宁化国,从而不肯如是供述。

可世子别忘了,倘或你一再明知实情而不告知,国舅依然可以动用关系,让你封国被除。

若是恁觉得凭国舅一己之力还做不到,那请阁下不要忘记,宁化府与镇国将军钟忾之间仇恨。

一个宗室加一个外戚二人的话,不知是否能够说服皇上以及满朝上下的衮衮诸公?”

其实事实也的确一如朱奇㶏所言,只要他自己没犯大罪,那宁化国是没那么容易被除。

可王朝辅又岂会让对方如愿,不然他今天不白来了?

因此王朝辅就故意扩大张鹤龄的作用,又把和宁化府与镇国将军朱美垎之间世仇提了出来。

这两人都可以说是,恨不得与朱钟鈵不死不休的,尤其是朱钟忾。

朱钟忾以及他爹朱美垎,与都曾与朱钟鈵以及结仇,个中缘由早已理不清。

不过有一条是可以确认的,如果朱钟忾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对方一定不会放过。

直到此时,朱奇㶏神色开始真正的变得不自然了。

在不知事情真正走向的情况下,王朝辅说的这番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倘若张鹤龄与朱钟忾二人搅到一块,以二人对于朱钟鈵之恨,指不定还真能做成废宁化国这件事。

即使之前二人没想到,可现在王朝辅说出来了,那就不存在会忽视过去。

朱奇㶏的变化王朝辅自是收录眼中,见火候差不多了,王朝辅再苦口婆心道:“说句实话,无论废除封国与否,以世子的情况只怕也是难以继承爵位。

不然令尊被褫夺爵位这么多年,你也掌管藩国事物多年,却依旧不能承袭爵位?

听我一言,还是趁着手上有筹码之时,与国舅交换一下。

彼时世子落得个忠君为国,大义灭亲之名,还怕什么除国?如果再加上国舅一旁美言,只怕承袭爵位也是指日可待。

谚云:‘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难道恁真的就愿意,一辈子在令尊棒槌之中痛苦生活,而不愿执掌一国,一言决断?”

这次说完,王朝辅倒是没有急着逼迫朱奇㶏开口,而是静静地在一旁等待。

他相信一个正常人,都会知道该怎么选择。

除非对方知道王朝辅这些话忽悠成分居多,不然眼下这个方法绝对是如今最优选择。

最优选择归最优选择,可朱奇㶏也不是傻子,哪会怎么容易被忽悠?

哪怕王朝辅说的可能性非常大,按对方所说的做,获利也非常大。

可到底是几十岁成年人,不是什么幼稚顽童,而且又执掌王府多年,心眼当然不是寻常人比拟。

故而他也一直在斟酌其中利弊。

等了良久,还不见说话,王朝辅也没有耐心了,起身便道:“如果世子还是一如此前一言不发,恐怕国舅去找世子的叔父商议,到那时别说恁承袭不了爵位,就是想要保住现在署理藩国事物的权利都没了,好自为之吧。”

说完也不管朱奇㶏到底怎么想,而是头也不回迅速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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