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悲伤的独自旅行（2 / 2）

他说，爷爷，怎么你说话尽绕湾子，我不怎么喜欢，如果我爸用这种方式和我说话，我绝对是会近而远之的。宁老头子在江边点了一根烟，说，你现在还从来不曾走出去，如果某天你要一个人独自去面对外面的世界了，你就会知道爷爷的这种说话的方式的重要性了。

他说，爷爷，这个我知道，但我们这代人和你们不同，我们有着自己的交往方式。老头子说：“虽然我把你和你爸留在身边是不对的，暗示我和你奶奶也是有苦衷的，我希望一家人能够永远在一块儿，团团圆圆。但是我和你奶奶现在都老了，有些事情也不好勉强你们年轻人。你爸已经在千里花园买了一套房子，准备和你杨老师结完婚就搬进去。”

宁远生听完宁老头的话却没有半点反应，只是一心盯着自己的鱼漂。宁老头子见他无动于衷，便说：“是不是你有什么想法啊，你爸和杨老师原来是老相好，是我把它们拆散了，后来又托人把你妈介绍给你爸，所以许多事情我是觉得对不住他们啊。你妈去世这么多年了，所以我想他们也有自由走到一块儿了。”

宁远生好奇地看着爷爷，说，爷爷，我很想听听他们的故事，你能讲讲吗？”宁老头子倒并不逃避什么，他说，说起来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杨老师从崀山镇考入了县一中，和你爸爸在同一个班？后来我发现他们发展感情的事情，就出面干涉了他们，结果他们各自都过得不是很好。

回到家中，宁远生打开电脑写了一篇网络日志，他写道：

从来不曾想过他会有如此凄美的爱情。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我的父亲，在历经家庭的阻碍之后，二十年的等待，又可以牵他最心爱的女人的手了。我想，这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应该是幸福的，他终于可以不受任何牵绊去找回自己遗失久远的爱情。然而这悲创的旅程，又融入了多少血泪，如果不是命运的捉弄，他们的生活又该是怎样宁静祥和。爱与不爱，有时候我们无法选择。

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宁远生觉得心底很有些凉意。他很为父亲的爱情境遇而感到哀伤，然而母亲又是他最爱的人，他怀念母亲的慈爱，所以在宁远生内心的情感世界里，此时此刻是一片汪洋大海。他只是默默地祈祷，希望母亲在天堂可以过得幸福。

第二天宁远生决定一个人去崀山。他穿着棕色的中式裤，棉布衬衣，光脚穿着球鞋，背大得可爱的黑色背包，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台心爱的相机。他写了留言条，压在茶几上。就一个人匆匆地跑去公交车站，登山了去崀山的车。他想去感受自然的美丽，像安妮宝贝书中描绘的某个男子，用简单的线条和色彩，记述简单的理想和生活。

崀山离新宁县城并不远，大概一个小时的车途距离，是一个著名的旅游区。著名诗人艾青曾经写过“桂林山水甲天下，崀山山水赛桂林”的诗句。有着神奇丹霞地貌的崀山，离风景胜地也不远。

下了汽车，宁远生开始用相片记录一些特殊的人和物。他很喜欢这种感觉，爱由心生。他并不拍太多的风景，而是比较喜欢抓住旁人的表情，用一个闪光刻画下来。饿了，他啃大块的压缩面包和瓶装的纯净水。他喜欢平平仄仄的石板路蜿蜒而上的美感，他用相机拍路边休息的人们，以及四五匹成对运货上山的马群。

头马身上有金色的铜铃，声音宛若天籁。铃声摇曳，可以提醒在石板路拐角处来不及避开的游人。走到山顶，是一片开阔的草地，宁远生扔下相机和背包疯狂地奔跑，他觉得自己开始飞翔了。奔跑时每一个健康人的自由。

宁远生慢步走进不远处的一座庙宇，开始在香雾里游离。他看到年轻的情侣在佛像前祈福，看他们对爱的虔诚和信仰。他在旁边淡淡地笑，他衷心地祝福每一对幸福的人。他在僧侣那儿买了两串紫檀木佛珠，带着幽幽地清香味道，脱绝了尘世的泥土气息。他抽了一支签向老者问姻缘。

老者微笑着摇头。宁愿生看不懂这里面的奥妙，只是问，大师，难道没有希望吗？大师说，山重水复，峰回路转，万般磨难皆因缘，前世恨难尽今生爱难绝，年轻人，你会和你爱姑娘注定要历经挫折万分方能结为连理。

宁远生并不相信老者的话，因为他知道世上能够顺利发生的事几乎不存在，无论什么事情，只有无数次的挫折和磨难之后方能够渐趋完满。因而对于老者的话，他只能报之以笑。他求签问解，只是寻求一种心灵的安慰，一种信仰，对参禅悟道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渐渐的，空寂明亮的色彩开始淡下来。风在山顶聚集，空灵的天蓝色逐渐淡下来。

宁远生独自坐在悬崖旁边，用相机拍下远处山石模糊的影子。他安静地坐在岩石上，看天空聚拢过来的云团，任思想清澈地流淌。他似乎听到山崖对面另一个自己的呼声，很微弱，却又直透心灵。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从裤兜里掏出安小小送他的那个楠木雕鱼，脸上的微笑像花一样清澈透明。

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浓，宁远生却浑然不觉。倾盆的雨淋下来，打湿他疲困的身躯。宁远生护住相机，拍悬崖对岸雨中的风景。宁远生觉得毫不在意，只是觉得淋场雨很痛快，不知道为什么。围困在城市车水马龙的浑浊气息中太久，觉得身躯有些笨拙，而这么一场沛然的雨，正好可以浇去他心中压抑已久的烦躁，郁闷和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