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南北_分节阅读_第55节(1 / 2)

  一贴药服下,太子果然有所好转。“殿下,殿下您便吃一口罢,好不好?”

  婢女端着玉碗,欲给太子喂粥,可太子只是双目无神,呆坐在殿前石阶上,恍若未闻。任那婢女将哄三岁孩童的法子都用了上,依旧不管用。

  琴如霜方才因太子打碎茶壶,湿了衣衫,而不得不去房中更衣,此时回返,见那婢女徒劳无功之景,微微一笑。

  她移步上前,柔声道:

  “还是让我侍奉殿下罢。”

  婢女如蒙大赦般将粥碗交给了琴如霜。

  说来也是神奇,太子如今虽变得有些痴痴傻傻不认人,但却再未发狂,且只要一见到这琴娘子,便极为听话顺从,如此进展,叫被折腾了许多天的彝斋侍婢仆从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王福随韩斋溪站在不远处,将一切都收入眼底,见那太子老老实实被琴如霜一口一口喂着热粥的模样,王福低声道:

  “大人,如今只要琴娘子在侧,太子看起来便与常人无异。想必七贴药服过之后,定能药到病除。”

  韩斋溪听罢不置可否,转身离去,神色却并不见轻松。

  昨夜他刚刚收到宫中内侍省都知刘官宝的密信,近日枢密院中有人频繁入宫觐见皇后李氏,此人与李氏一族沾亲带故,数番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之下,李氏终被说服,秘密召见了祁王府新晋世子赵弘。

  储君一事,说到底还是天子家事。如今官家病症时好时坏,太后杨氏将行就木,倘若皇后李氏被他们拉拢了过去,说不定真有可能如了枢密院那群匹夫的愿。

  韩斋溪因此坐立不安,思来想去,做出决断:

  “此番我等不可坐以待毙,必要先下手为强!”

  待那西贝货神志清醒,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且太子失智,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万一此间对头发难,太子被废,那么他这么久以来的缜密谋划,岂非功亏一篑?

  王福迟疑道:“可是大人,北面数日前不是曾传信言,如今北燕朝堂不稳,他正着手整治定南王旧部与宗室大臣,叫咱们稍安勿躁,切勿轻举妄动吗?过段时日,便会有钦使南下,共商大事。”

  韩斋溪冷笑了一声:“我与他不过各取所需,他还真当我是他臣子奴仆?如今他身在千里之外,我大宋宗室内务,与他北燕何干?”

  说罢再不听劝,只吩咐道:“速速与刘大人、孙将军、董副相传信,明日一早过府议事。现在命人备轿,我要即刻前往重华宫觐见!”

  重华宫位于临安城北,与凤凰山麓大内禁宫并称“南北内”。昔日此处为先太上皇寝宫,而今重华宫所居乃是耄耋之年久不问世事的太皇太后吴氏,目下赵氏宗室最过位高威重之人。

  正在韩斋溪马不停蹄赶往城北重华宫之时,裴昀与谢岑亦费了好一番波折,终是在临湖赌坊找到他们要找之人。

  是日三月初三上巳节,临安暖风游人醉,西子湖畔多丽人,夜色之下,暗流涌动,一场宫闱之变,正在悄然酝酿。

第63章 第十章

  大宋刑律,明令禁赌,天子脚下,国法更严。然而临安上行下效,一片奢靡腐败之风,一纸空文,又岂能禁得住民间赌风?

  临安城赌坊数以百计,却也分三六九等,湖畔岸边林立的大大小小茶馆中,藏着不少偷捞偏门的赌坊。此地进出的,皆是些三教九流,苦力兵痞,龙蛇混杂,乌烟瘴气。

  月上中天,灯火阑珊,又一输得精光的赌鬼,被赌坊的打手从后门扔了出去,如此情形,在此处每日每夜不知要重演多少遍,过路之人见怪不怪。唯一差别便是,这赌鬼比常人少了条右臂,是个残废。

  那赌鬼早已喝得烂醉,又被打得不轻,趴在路边呻/吟了好半天才勉强爬了起来,他踉跄着走到墙角,胃里翻江倒海,张口便吐了出来。

  混着血的秽物吐了一地,那赌鬼勉强清醒了一些,不甚在意的抹了一把脸,用仅有的一条手臂扶着墙,跌跌撞撞的往回走去。

  待拐进一条无人小巷,背后陡然捱了一记闷棍,他一声都来不及吭,便整个人瘫软在地,被一黑衣人整个用麻袋一装,背在背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劫走了。

  夏衍涛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再醒来之时,却是被一盆凉水当头泼醒的。他被呛得一个激灵,挣扎着翻过身,拚命咳了起来,口鼻中凉水混合着血水流了出来,他痛苦欲死,酒醉彻底醒了过来。

  “谁?!”

  明白自己此番遭了暗算,夏衍涛猛然抬头厉喝,却是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谢、谢大人?”

  “不错,是我。”

  眼前此人一身湖蓝长衫,手中轻摇折扇,笑得如沐春风,不是昔日东宫太子宾客谢岑又是哪个。

  他正狐疑谢岑怎会身在此处时,忽又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夏衍涛,你可还记得我?”

  夏衍涛寻声望去,不禁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

  “裴公子!你、你还活着?”

  “是,我还活着,但你还算活着吗?”

  裴昀沉下脸色,冷声道:

  “夏衍涛,亏你还是大内一等高手,不过稍遇挫折,便一蹶不振。你如今这幅样子,对得起太子,又对得起你舅舅吗?”

  此人名为夏衍涛,乃是昔日太子赵韧身边侍卫统领,三衙禁军都指挥使郭标胞妹之子。聚贤镇一役,赵韧亲卫二十人全部牺牲,独此人自死人堆里爬了出来,侥幸活命。

  夏衍涛闻言一震,七尺男儿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他颤抖着嘶吼道:“如今我已是一介废人,殿下也不再信任于我,舅舅他更是已对我心灰意冷,我活着究竟还有什么用?不若叫我当初和兄弟们一同下了黄泉,主辱臣死,罪该万死,我不该活!我不该活!”

  谢岑放缓语气,温声安慰他道:“当年太子被俘,非你一人之错,两百飞黄军全军覆没,裴家四郎被打重伤,你已拼尽全力,又怎么能将错都归咎于你一人之身?失掉一条右臂,算不得什么,至少你还留有性命在,古往今来,江湖上有不少侠客皆是独臂使刀,你又比他们逊色多少?郭殿帅之所以对你失望,不过是因为你醉生梦死、自暴自弃,倘若你重新振作,自然可叫他刮目相看。”

  夏衍涛听罢此话沉默片刻,不由露出了一个苦笑:“可我即便重振旗鼓,又能做什么?因我护驾不力,殿下已对我深恶痛绝。我从鬼门关挣扎回来,苟且偷生,就是想再替殿下卖命,以赎我当年之罪,可殿下自南归之后,对旧日侍卫仆从皆抛之弃之,倘若不是舅舅一力相保,恐怕我已被问罪流放了......”

  “夏衍涛,你跟随太子近十年,最过了解太子为人,他可是这般睚眦必报,不念旧情之人?你难道就不觉得此中有蹊跷吗?”

  夏衍涛一愣,“什么蹊跷?”

  谢岑不答,反而问道:“倘若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可将功抵过,太子可重新重用于你,而你也可助你舅舅平步青云,更上一步,你愿不愿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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