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南北_分节阅读_第56节(1 / 2)

  太后讣闻,第一时间便送到了首相韩斋溪,及枢密院使赵公直的府上,而后东西二府重臣与宗室子弟,纷纷应召入宫。

  慈宁宫中,群臣听罢太后杨氏遗诰,本该发哀临哭,然而官家至今未曾现身露面,满殿文武大臣不禁面面相觑。

  韩斋溪率先问询刘官宝:“刘都知,敢问太后讣闻可已遣人告知官家?”

  刘官宝苦着脸道:“哪敢隐瞒?”

  礼部尚书焦急问道:“那官家是何表态?”

  刘官宝装模作样一声长叹:“官家他听过此讯,恍若未闻,起居服御,悉如平常。”

  群臣听罢,惊怒非常。

  杨氏虽非官家生母,却有养育之恩,十数载临朝称制,虽霸道专横,却无大过,数十年来教导辅佐,恩慈难偿。官家身为人子,怎可连太后薨逝也不现身?如此罔顾人伦,怎配为人君?

  于是便以首相韩斋溪、枢密使赵公直为首的两府重臣,齐齐来到福宁宫觐见,力请官家朝拜慈宁宫主持葬礼。

  赵淮起初神志尚算清明,只时不时的摇头否定,后面对群情激愤,怒不可遏的大臣们,忽而犯病。但见他脸色惨白,神色惊恐,口中不停说着胡话,然后竟不管不顾转身而逃。群臣紧拽赵淮衣摆,拚死阻拦,皆未成功,最后只剩手中自龙袍上撕扯下来半截衣袖,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而后群臣无可奈何,只得将目光纷纷投在了韩斋溪与赵公直的身上。

  韩斋溪遂开口道:“以官家目下之状,无法祭奠太后,为今之计,便只有请太皇太后同皇后出面了,赵大人意下如何?”

  此事正中赵公直下怀,故而他亦颔首道:“便依韩大人之见罢。”

  一个时辰后,太皇太后吴氏凤驾自北大内重华宫移至南大内禁宫,吴氏虽年事已高,却仍是耳聪目明,神志清朗,她历经三朝帝王,大半生风云荣辱,波澜不兴。听罢皇后李氏与百官陈情后,她并无惊讶之色,只宣布官家患疾,暂于大内服丧,令皇后李氏代为祭奠,而后认命治丧五使,着群臣寻拣园陵,撰哀册文,拟议谥号,一切有条不紊。

  垂拱殿内,吴氏垂帘而坐,韩斋溪率臣僚两拜后,上前请奏道:

  “官家患疾,旷日已久,外不临朝,内不主丧,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望太皇太后做主。”

  这番上表言罢,殿内落针可闻,群臣垂首而立,屏息竖耳。他们之中或是韩相心腹,早有所知,或是察言观色,亦有所料,皆知今日这朝堂必将有一遭天翻地覆。

  太皇太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老年人独有的喑哑与滞涩:

  “后宫不得干政,何况吾已垂垂老矣,官家此前可有御示?”

  于是韩斋溪便将准备好的御批呈上,说道:

  “臣三日前草拟诏旨进呈,得官家御笔亲批八字:历事岁久,念欲退闲。”

  历事岁久,念欲退闲,如此便是有退位内禅之意。

  太皇太后阅过御批,颔首道:“既有御笔,卿当奉行,且遵循官家旨意罢。”

  韩斋溪心中一喜,随即取出袖中早已拟好的诏令,欲叫吴氏应允,方此时,群臣中忽有一人出列喝止道:

  “且慢!”

  但见此人紫袍加身,玉带乌履,气宇轩昂,正是枢密使赵公直。他乃是赵氏宗室子弟,文武全才,有勇有谋,朝中威望甚高。

  韩斋溪意料之中,悠悠问道:

  “不知赵大人有何异议?”

  赵公直面沉如水:“官家既有内禅之意,那不知该由何人继位?”

  参知政事董彦道:“储君早建,太子承毅,仁孝夙成,自该继承大统。”

  韩相一党随之纷纷应和。

  “太子仁孝?”赵公直冷笑,“北伐督军,战前失利,是为无能;奢靡无度,耽于酒色,是为无德;官家患疾,不曾探视,是为不孝;亲佞远贤,诛杀旧臣,是为不仁。如此无能无德不仁不孝之人,怎可配为一国之君?官家只言退闲,不言传位,怕是早有废储之心!”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大胆!放肆!”

  “赵公直你出言不逊!”

  面对一室指摘,赵公直岿然不动,只向上首施礼道:“皇后娘娘,臣所言可是实情?”

  “不错。”

  但听另一珠帘后端坐的皇后李氏开口道,“赵卿家所言甚是,官家早有废储之心。数日前,官家忽然清醒,念及太子不堪为君,若禅位于太子,则江山社稷便断送到了奸臣手中,遂连夜召翰林院事进宫,草拟诏书。”

  随即皇后召翰林院学士上前,宣读诏书。诏书共十数道,事无钜细,其中最关键旨意有二,一则,立祁王之子赵弘为皇子,晋封其为武泰节度使,秦国公;二则,废皇子赵韧太子之位,贬其为南阳郡王,出判安国府,即日离京。

  如此圣意已明,却是要废赵韧,立赵弘,传其皇位!

  百官面面相觑,惊疑不定,而韩斋溪却是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开口问道:“敢问娘娘,这诏书是官家何时下令所拟?”

  皇后对答如流:“三日之前,初六之夜,那晚官家夜宿慈元殿,下令之时,吾亲眼所见。”

  刘官宝状若惶恐道:“娘娘慎言,三日前官家明明前往北大内向太皇太后请安,此事人所尽知,怎会下令传翰林院士进宫拟招?”

  皇后怒道:“三日前官家何曾出宫了?你这奴才颠倒是非,胡说八道!”

  “究竟是谁颠倒是非,胡说八道?”太皇太后斥道,“三日前官家确实身在重华宫,你等如此作伪究竟是何居心?崔学士,你说,这诏书究竟是谁叫你所拟?”

  “崔大人,矫拟诏书,乃谋大逆之罪,你可莫要一时糊涂,为他人顶了过错啊。”韩斋溪意味深长道。

  那翰林院士未料到如此变故,被要挟拟招,他本就胆战心惊,生怕东窗事发。韩斋溪在朝中积威已久,手段狠毒,此时被这一吓,他登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直冒,支支吾吾道:

  “太皇太后恕罪韩大人恕罪,下官乃是被逼无奈,请韩大人明察......”

  “何人逼迫于你?”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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