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南北_分节阅读_第58节(2 / 2)

  此案牵连重大,官家亲自过问,可那韩斋溪为一品大员,刑讯不得加身,威逼利诱撬也不开他的嘴。

  国朝宽待文人,太祖更是留下了“不可杀士大夫”的祖训,南渡之后,虽偶有打破陈规,却无不是逼不得已,罪大恶极才为之。且韩斋溪因议和之功,被赐丹书铁券,非谋逆大罪不得处死。如今他拒不招认通敌叛国,又无人证书证,想要光明正大将其定罪,简直难于登天。

  当初内禅之日,裴昀早便经赵韧授意,可趁机将其毙于剑下,谁料到他竟内穿金丝宝衣,捡回了一条性命,不禁叫裴昀大为悔恨。

  裴昀问谢岑:“他身边亲信可有供认?”

  谢岑道:“韩家老小尽数收监,统统讯问过一遍,连韩宵也不知其父具体谋划,而心腹王福又畏罪自尽,其余妻妾亲眷更问不出什么了。倒是搜查相府时,在韩斋溪卧房中寻到了一处暗格,在里面找到了此物。”

  裴昀顺着他示意看去,只见桌上放着一三寸见方的乌木盒。

  “这盒子是玄机盒,内里机关精巧,这几天我斧劈刀削,水淹火烧各种法子全试了个遍,都没能打开,今日你来正好帮我顺道瞧上一瞧。”

  乌木坚硬非常,等闲兵刃都不能伤其分毫,这玄机盒由一整块乌木所雕,通体黝黑光滑,无孔无锁,严丝合缝,寻不到一星半点松动之处。六面除去其中一面上镶嵌着一片星星点点的螺钿碎片,其余并没有半点多余纹饰。

  玄机盒分为外置机扩与内置机扩,如这般外表毫无着手之处的内置机扩盒,看似毫无头绪,其实解法往往分外简单。但这一玄机盒乃是裴昀见所未见的种类,她接连尝试了数种常见的解法都没成功。

  她不禁将目光落在了盒面上的那些螺钿上。

  谢岑看出她的意图,开口道:“这是星图紫微垣,但既不能撬动,也不能插入,似乎只是寻常装饰,并没有用。”

  裴昀知道谢岑说的不错,但她还是用指尖重新在这片螺钿上细细摩挲,试图找出什么线索。她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回忆着昔日二师伯张月鹿所教她背诵的《步天歌》:

  中元北极紫微宫,北极五星在其中。大帝之坐第二珠,第三之星庶子居......

  “等等!”

  随着手下触感微变,裴昀霍然睁眼,“紫微星有异!”

  谢岑一愣,不禁也伸手过来,先是摸了摸紫微星,而后又摸了摸四辅星,皱眉道:“这片螺钿比周围略微凸起。”

  冯喆在旁边看得大气也不敢出,此时忍不住问道:“凸起又如何?许是工匠手误?”

  “此盒做工精巧至极,其余螺钿镶嵌平整如镜,唯紫微星略高,定是意有所值。”裴昀沉吟道。

  紫微星,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位于中天以北,亘古不变。莫非机扩关键在于......方位?

  她说出心中猜想,之后三人便一同走出房门来到院中,立木成影,以头顶日头方位,寻出南北。而后将玄机盒平地而放,将紫微星所在之处,对准正北方位,一边左右移动,一边试着开盒。

  数次调整过后,终于,卡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打开玄机盒,但见其中是一沓书信和一串墨玉所制的九连环。

  谢岑粗略翻看书信,皱了皱眉:

  “这些信是以反切密语所写,破译需要时间。”

  “如此谨慎,这八成便是那韩斋溪与北燕来往书信了。”裴昀振奋道。

  谢岑颔首:“我即刻着手开始破译。”

  “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冯喆一边大笑,一边将拿起那玄机盒细细端详,又眯起一只眼睛从盒盖机扩缺口处费力向里望去,隐约可见一小小磁石悬浮其间,原来这玄机盒竟是以司南做锁,非指向正南正北不可开启,当真是巧妙至极,冯喆忍不住啧啧称奇。

  而裴昀却是拿起了那串九连环检查了一番,只见其晶莹剔透,精巧非常,然而九环缺一,却是个残品。

  她心中不由纳罕,那韩斋溪家财万贯,相府什么奇珍异宝没有,他费尽心机,只在这玄机盒里藏一串玩物?此中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待破译密信之后,或许,该是当面审问那奸贼的时候了。

第67章 第十四章

  裴昀随狱卒带路,来到了昭狱最深处的牢房。

  此处房间窗明几净,床褥俱全,不似牢房,倒像是寻常民宅。而那韩斋溪一身素袍长衫,立于桌案前,正在宣纸上挥笔写就飞白书,好一副闲情雅致。

  见裴昀前来,他不惊不扰,只施施然写下最后一悬针笔,这才抬头道:

  “裴四公子远道而来,韩某无茶无酒,不便招待,还请宽恕则个。”

  此人已一己之力,谄上媚下,残害忠良,霍乱朝政,将整个大宋朝廷搅得乌烟瘴气,是裴家问罪抄家的罪魁祸首,裴昀简直恨不得对其杀之而后快!然此时见他这般淡定自若,悠然闲事,却也不禁隐隐生出三分钦佩之意。

  倘若他当真是那跳梁小丑一般的腌臜货色,裴家栽在他的手里,那才是可悲可叹。

  裴昀压抑住心中满腔愤恨,冷声道:

  “孙隽、董彦、韩宵、王福等人皆已身死伏诛,韩大人仍是这般有恃无恐,悠然自得,当真叫我佩服。”

  “蠢钝之材,自乱马脚,死不足惜。”

  听闻几人死讯,韩斋溪并无意外之色,只微微一笑:

  “至于我为何这般悠然自得?裴四公子对我恨之入骨,倘若有办法将我绳之以法,又岂会如现今这般忍气吞声相见?你一定十分后悔当初在御前没能一剑杀死我吧?很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你——”

  裴昀怒极,偏偏却又无话可说。

  此时此刻此人有恃无恐,绝非没有依仗。那日打开玄机盒后,她与谢岑花了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终于将那些密信的内容全部破译,那确是韩斋溪与颜泰临往来书信无疑,然而不知是太过谨慎,还是最关键的信件已被销毁,书信内容全部仅是对议和诸事的磋商。如此只是有私相授受之嫌,却远远不能凭此直接定了韩斋溪的死罪。

  “四公子不必着恼,你我彼此彼此,韩某亦很后悔,过去明明有数次将你斩草除根的机会,却偏偏被你脱逃了。”韩斋溪摇了摇头,“裴家老少皆死,只留下你这条漏网之鱼,最终坏了我的大事,当真叫我,悔不该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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