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南北_分节阅读_第94节(2 / 2)

  片刻后趁着店伴为那桌上菜阻住了青衣人视线之际,三人看准机会,悄无声息从后门溜走了。

  出了食店,三人不敢耽搁,一路奔向渡口。

  三人本欲渡河,偏就此时渡口人来人往,大船小船皆是满载,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位撑小舟的船家,船家见三人心急,竟是坐地起价,非要每人一百两银子才肯渡三人过河。

  赵至诚气恼:“你这是趁火打劫!”

  情势所迫,什么师门规矩也顾不上了,林至远咬牙道:“至真,至诚,抢船!”

  宋至真与赵至诚立即上前,一左一右将那船家拽下来船来,可惜二人都不会划船,拿着船桨手忙脚乱半天,小舟还在原地打转。

  “三位兄台要去何处?不知可否带我二人一程?”

  耽搁这片刻,那客店中的青衣人与玄衣人竟已是追了上来。

  林至远一惊,气恼道:

  “阴魂不散,欺人太甚,今日我们师兄弟就和你们拼了!”

  说罢三人抽出包袱中的长剑,齐齐向对方攻去,五人就此在岸边船上交起了手。

  宋、赵二人武功稀松平常,那玄衣人使双刀以一敌二,游刃有余。林至远的身手略高一筹,却也远不是那青衣人的对手,但青衣人无意伤人,不尽全力,只守不攻。

  林至远久攻不下,颜面无光,暗自发狠,左手拈剑诀,右手一招苍灵剑法“莺飞草长”,直向对方下盘刺去。那人当即侧身而避,回身左掌反手拂过林至远脸颊,力道轻微,却是将他整个人推了一个踉跄,正是一招“春风拂面”。

  林至远被推得晕头转向,脱口而出道:“你怎会我太华派九春掌?”

  与此同时青衣人也开口:“原来你们当真是太华派弟子。”

  “你、你究竟是何人?”林至远惊疑不定望着对方。

  青衣人还剑入鞘,多打量了他几眼,抱拳拱手,不急不缓道:

  “在下裴昀,不知兄台贵姓?”

  话说自去年八月十五逍遥楼云中宴后,裴昀与谢岑回返临安,将那天书一事依照约定禀报于赵韧,江湖恩怨江湖了,逍遥楼已灰飞烟灭,死无对证,因此赵韧也便没有深究,此事遂不了了之。

  此后谢岑裴昀二人,一个仍是案牍劳形,早朝晏退,一个虽无官无职,却也在江湖庙堂为赵韧两厢奔波,排忧解难。桃红柳绿,春去秋来,又是四季流转。

  月余前朝中接到密报,关中咸阳有一农户在田间挖到一方古旧玉玺,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疑为秦始皇传国玉玺,赵韧遂命裴昀前去查探。相传昔日秦相李斯奉始皇之命以和氏璧造皇帝印玺,以传后世,秦亡以后,汉得其玺,而后又传孙吴、魏晋,最终于乱世中下落不明。

  须知传国之玺乃是正统之证,自北燕蛮夷强占燕云之地,攻陷汴京,入主中原,便一直自诩正统,屡次欲以南北朝并称宋燕。此番传国玺现世,北燕必是千方百计欲将其收入囊中。

  裴昀与卓航昼夜兼程赶往咸阳,果然撞见了摄政王颜泰临的手下,几番争抢,终是裴昀技高一筹,将国玺得手。而后使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将追兵骗去了蜀中,自己同卓航乔装易容,走水路回返临安。

  如此煞费苦心,奈何到手之后才发现,那所谓传国玉玺,却是个赝品。

  裴昀出发之前,特地寻了临安城中对金石玉器等古物颇有钻研的学士请教,得知那始皇玉玺方圆四寸,上盘螭龙,所刻之字应为虫鱼篆书。且王莽篡汉之际,玉玺曾损毁一角,遂以金补之。而那咸阳现世的传国玺既无缺角,刻字亦为鱼鸟篆,于这两条皆是不相符。

  裴昀不禁大失所望,遂与卓航打道回府。及至长平古渡,偶遇林至远三人,见其虽身着俗衣,却是脚蹬道家十方鞋,包袱里暗藏兵刃,遮遮掩掩形迹可疑,因此投石问路。

  甫一交手,裴昀即刻得知几人出身,但是敌是友,还要掂量三分。

  当年天梁子宁无涯仙逝,大弟子陆上修继任掌门,没多久太华派便受燕廷敕封,此事一度震惊江湖。今日之太华派,已非昔年裴安侯爷少时拜师学艺的师门了,裴昀不得不心存警惕。

  谁料林至远三人一听裴昀之名,皆是眼前一亮,赵至诚迫不及待问道:“你当真是裴昀?裴师伯之子,临安府小裴侯爷裴昀?”

  “普天之下莫非还有第二个裴昀?”

  “太好了!能在此地遇见裴师兄你太好了!”

  赵至诚与宋至真面露欣喜,林至远更是将方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直接上前抓住裴昀的手臂:

  “裴师兄,你定要助我等一臂之力!”

  裴昀心中狐疑,不动声色避开了林至远的手,问道:

  “不知几位道兄是太华山哪位真人门下,缘何会乔装打扮在此?”

  林至远“啊”了一声,这才拱手道:“失礼,在下是太华派四代弟子林至远,先师姓任,尊讳上淳,乃是先掌门天梁子门下弟子,这两位乃是我同门师弟,宋至真、赵至诚。我们以为裴师兄是来追杀我们的歹人,这才动手,冒犯之处还请师兄见谅。至于我等为何在此——”

  说着林至远骤然解开腰间系带,敞开了外袍,宋至真与赵至诚亦相继而为,但见三人宽大外袍之下,竟是统统内穿孝服,腰缠黑纱。

  裴昀一惊,一旁卓航忍不住开口问道:“贵派何人新丧?”

  “正是家师!”

  林至远悲愤道:“一年前,世子府五千精兵兵临太华山下,下旨敕封‘护国观’,恰逢严师叔祖与聂师叔祖闭关,众师叔伯亦各有事在身不在门中,唯有掌门陆上修与一众小辈弟子守在山上,彼时若拒不接旨,大军齐发,不仅我等师兄弟要性命不保,太华派怕是也要自此灭门。陆上修迫于无奈,这才接旨受封,待众师叔伯闻讯赶回玉清宫,此事已成定局。”

  受封一事自然在太华山引起轩然大波,不少人极力反对,几位“上”字辈弟子险些与陆上修拔剑相向。然陆上修道,此事不过权宜之计,燕京距太华山千里之外,大可受封不受命,如此忍得一时之名,不仅可保全门派上下,不叫弟子枉送性命,亦可从长计议,想出万全之策。待严无妄、聂无为出关,合太华派上下之力,倘若世子府再犯,便是与其同归于尽又如何?

  “此话合情合理,无可指摘,陆上修还承诺,待二位师叔祖一出关,必会立即昭告天下,弃此敕封,与燕廷划清界限!至此,众人只得勉强同意,然而——”

  “然而一年多过去,两位前辈竟是至今还未出关是不是?”

  裴昀不禁将林至远的话接了下去。

  若非她不是早知这太华派受封内幕,恐怕她也要信了陆上修这套说辞。所谓燕兵围攻,被迫接旨,不过都是一场好戏,这厢严无妄早不闭关晚不闭关,偏偏在这当头和一心向道的师弟天相子聂无为一同闭关。那厢敕封之时,偏偏太华派众人皆不在玉清宫内,陆上修为护小辈弟子,保全太华派基业,被逼受封,如此一来全了陆上修名声,二来稳住了门派中誓死不降的弟子,免得太华派分崩离析,大伤元气,当真好计谋!

  如此煞费苦心,一石二鸟之计,想也知道出自幕后何人之手。

  赵至诚忍不住道,“虽说派中前辈闭关钻研武学道法,也有一闭数月的先例,然而因有言在前,这二位师叔祖一日不出关,陆上修便一日以此为借口不兑现承诺!”

  宋至真接口道:“不仅如此,所谓‘受封不受命’之言,也被其渐渐抛诸脑后。”

  起先,是燕廷赐下田产金银,陆上修道此乃燕人搜刮汉人民脂民膏,若不受之恐怕挪作军费亦或为燕人挥霍,莫不如留下修葺宫观殿宇,用以壮大门派。后来,便是受摄政王颜泰临之命,屡次北上燕京入宫讲道,再受燕帝册封为“天妙玄师”,统领天下道门。再后来,陆上修又收了数名北燕颜氏王侯子弟为徒,将太华派武功剑法倾囊相授,且任他们在玉清宫作威作福,肆意欺压派中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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