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南北_分节阅读_第107节(2 / 2)

  裴昀不禁问道:“凌大哥也觉得那人是我大哥了吗?”

  凌青松不置可否,脸上有怀念,有不甘,有欣慰,亦有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兴奋,他一字一顿道:

  “无论他是与不是,我都要与他争上一争,一局定输赢,我倒要瞧瞧最终是谁拔得头筹,率先将旗帜插上那蔡州城头!”

  话音落下,帐中有一瞬间的寂静。

  天色已晚,暮色四合,营地四处陆续点起明亮的篝火,巡逻士兵的影子照影在帐上,兵器与盔甲间碰撞的清脆声响极有规律,而其间隐隐约约也夹杂着远处传来的伤兵帐中的哀嚎。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俱是百味杂陈。

  “卓舷兄弟伤势如何了?”凌青松低声问道。

  裴昀摇了摇头,只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

  “还未脱险,仍在救治。”

  卓舷伤得极重,当时热油兜头浇在他身上,他的大半张脸,双臂,以及整个后背,都被烫伤烧伤,严重之处深可见骨。好在裴昀救援及时,护住了他前胸内脏,勉强能保住一命,可行军条件有限,大夫道他能否熬过今晚还不好说。

  凌青松沉声道:“且派最好的大夫,用最上等的药材,定要保住卓舷兄弟性命!”

  “是。”

  裴昀心中悲愤交织,自责不已,当年二哥裴昱为了救他已身死鹞子岭,如今卓舷又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她真不知回去该如何面对二嫂。

  此时此刻,自是夜不能寐,裴昀与凌青松枯等两个时辰,好歹是等到了第一个好消息——罗浮春毫发无损自蔡州城而回,问及结果,他干脆答道:

  “幸不辱使命!”

  裴、凌二人不由齐齐松了口气,凌青松问道:

  “你可见到了颜泰临?”

  “自是见到了,我与他正言直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自古君王哪个不怕声名狼藉,遗臭千秋,燕人虽蛮化不开,好在尚有三分血性,颜泰临已许下承诺,城中再不会生出‘人油炮’之惨案了。”

  裴昀将信将疑:“颜泰临当真应承了?”

  罗浮春笑道:“小昀纵是不信颜泰临品行,亦该信你大师伯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莫忘了从小到大是谁给你讲种种江湖往事,惹得你心向往之,小小年纪便硬要闯荡江湖的。”

  “好了,大师伯我信你这假道士比真道士还厉害就是了。”裴昀无奈摇了摇头,随即又警惕了起来,“你不曾一时冲动,对颜泰临动手吧?”

  “我倒当真是想,可惜如你所说,那颜泰临身畔确实高手如云。”罗浮春正色道,“其他护卫也就罢了,有两个模样古怪的僧人在其左右寸步不离,一个矮胖含笑,一个高瘦冷面,二人武功深不可测,在其威压之下,我全然不敢轻举妄动。”

  “是雪岭二佛!”裴昀沉声道。

  凌青松虽是习武之人,到底并非武林高手,不禁问道:“这两人武功当真如此了得,连罗大侠与四郎也不是对手?”

  裴昀摇了摇头:“我曾与二佛数次交锋,若非情形特殊,他们手下留情,我绝无活命的可能。”

  罗浮春亦是直言:“此二人武功远胜于我,尤其二人合力御敌,除去一僧一道一儒仙,江湖中罕有敌手。”

  凌青松闻言面色也不禁凝重了起来:“此事棘手。”

  罗浮春接着道:“不过江湖传言,此二人极为贪财,否则也不会屡次受命于皇室,如今北燕日薄西山,若我等诱之以利,兴许能有转机,亦或者——”

  裴昀迫不及待问道:“亦或者什么?”

  “小昀清楚,你大师伯我最厉害的杀招,乃是醉剑十八式,此剑法要旨便在一个‘醉’字,非醉到深处,醉到极致,剑法威力不能发挥最大。”罗浮春一本正经道,“所以,不若给我十坛八坛美酒,让我一醉方休,再去与那雪岭二佛决一死战,说不定尚有三分胜算。对了,一定要是二十载以上陈年佳酿,否则功力不足......”

  “够了!”裴昀哭笑不得道,“大师伯你能不能不要再三句话不离黄汤水了?”

  “要不十年!十年的也行!”罗浮春一把将面上所粘的假须薅了下来,死皮赖脸地向凌青松哀求道,“凌元帅我都十几天滴酒不沾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当年裴安治军铁面无私,纵是亲生骨肉仍是是毫不手软的惩治,凌青松师从裴安,青出于蓝,要是旁人这般公然违反军令,早便军法伺候了。此时他也是看在裴昀的面子上,忍了又忍,才没说出重话,只十分克制道:

  “来人,且拖......且送罗大侠回帐休息——”

  “五年?三年?三年不能再低了!行行好您就看着赏我几两便宜烧刀子吧——”

  “拖下去!!!”

第123章 第十七章

  自罗浮春假作道人深入燕营规劝后,燕军果然再未使“人油炮”那等惨无人道之行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裴昀虽对那颜泰临恨之入骨,可至少在这件事上,她承认他尚算言而有信。

  停战三日,于宋军燕军皆是难得的休整之机,南门燕军更是趁此间隙在城外抢修了不少堡楼、硬栅,且连夜挖了壕沟灌满火油,以作御敌之用。待宋军再次攻城之时,果然困难重重,战事一时又进入了胶着。

  这日撤军之后,裴昀从前线退下,不顾整理自己一身血污泥泞,便冲到了伤兵营帐,探望卓舷。

  “四郎!”

  卓航正在助军医一同给塌上的卓舷换药,见她来此,不禁招呼,军医汤不换却是急忙道,“别别,别过来!仔细你身上的污血脏了病患!”

  裴昀只得连连退后数步,遥遥相望。

  卓舷铮铮铁骨,硬是靠着一口气撑过了最凶险的头几夜,如今性命暂且是保住了。但他烧伤烫伤极广,绝非十天半日能够养好,而面目半毁,手足落残,已是注定了。

  汤不换在卓舷身上狰狞患处涂抹上伤药,又重新缠缚上白布,本来还清醒的卓舷生生疼昏了过去,裴昀眼见此景,心中说不出的辛酸悲恸。

  “是我不好,未照看好卓大哥,待此战了结,若我还有命在,定要去洞庭湖找卓叔父当面负荆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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