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南北_分节阅读_第162节(2 / 2)

  “阿弥陀佛,老衲心诚见过小裴侯爷,寺务缠身,未能远迎,失礼之处,还望侯爷见谅。”

  眉须皆白的方丈心诚大师亲自带人前来迎接裴昀。

  “心诚方丈不必多礼,我等奉旨前来助阵,方丈有何吩咐尽可直言,我等定然全力以赴,不让那番邦鞑靼在佛武会上得逞。”

  “为此等小事惊扰陛下,老衲实在罪该万死。”

  心诚口中说得谦卑,双目却不断往裴昀身后瞄去,数来数去只有了十几个人后,他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敢问侯爷,山下可还有其他人马待命?亦或是,随后可还有其他高手分批前来?”

  “眼下便是我等此行全部人手了。”

  心诚闻言脸色微变,讷讷不语。

  裴昀疑惑道:“方丈是觉得人手不足?不知情报中那六真宗有多少高手南下?”

  “探听得知,那六真宗最厉害的乃是三大法王十二明妃,此番倾巢出动,而除此之外,六真宗还纠集了一班江湖邪魔外歪道,蛇鼠一窝,声势浩大。侯爷纵是武功高强,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方丈多虑了,”裴昀轻飘飘道,“六真宗声势浩大,我中原武林又何尝不是人多势众,届时群雄并起,谅那六真宗也讨不到好。”

  心诚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他踌躇半晌,吞吞吐吐道:

  “请各位大人入内堂稍作休息,小裴侯爷拨冗片刻,随老衲而来。”

  此言正在裴昀意料之中,她孤身随心诚老和尚一路来到一间僻静厢房之内,后者禀退弟子,取出了一支年头久远、伤痕累累的玉箫示意她看。

  “这是何意?”裴昀纳罕。

  “此乃敝寺仇家之物,多日前被送上门来。”心诚叹道,“侯爷,实不相瞒,六真宗固然是佛武会一大隐患,可这玉箫之主,才是本寺真正劲敌。此番大光明寺已大难当头,若应对不当,逃不脱个庙破人亡,身死名灭的下场!”

  裴昀愕然:“竟如此严重?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心诚又是重重一叹,花白的眉毛与胡子都纠结在了一起:

  “此事还要自五十年前说起——”

  自七十年前佛武会,一僧一道一儒仙名扬天下,武林中再无人敢挑战大光明寺,再十年之后的那场佛武会从开始到结束几乎堪称稀松平,老一辈人自诩身份,年轻一辈心怀敬畏,最终也没出现什么惊才绝艳的高手。

  而又十年后,江湖局势已是悄然变幻,大光明寺四大金刚相继圆寂,太华派在北方名声大噪,不屑南下,谢家家主谢清逸年事已高,其女谢若絮青葱少艾未成气候,各大门派高手老的老,小的小,正是武林青黄不接之时。彼时唯一在江湖上令人津津乐道的,却是一对凭空冒出来的神仙侠侣,二人男才女貌,珠联璧合,实乃人中龙凤,江湖人不知其名姓,便唤其做赤碧双仙。

  而正是这赤碧双仙中的男仙,玉箫仙,在那年的宝陀山佛武会上,以一柄普通至极的玉箫做武器,在擂台上大杀四方,力挫群雄,打得天下高手非死即残,甚至连彼时大光明寺第一高手都被其一掌击毙。正在他自诩天下无敌,擅自欲取那金莲阁中优昙婆罗花之际,有一无名小僧仗义出手,将其击败,这才保住了大光明寺“天下第一”之名。

  “我知道了,这位小僧,便是心明镜大师对不对?”裴昀忍不住道。

  心明镜大师乃是当今江湖公认的第一人,而他扬名之始,便是曾在某一年的佛武会,一举击败图谋不轨的强敌,从一寂寂无名的小和尚,一夜之间声名大噪。若单单只是绝顶高手,在人才济济的大光明寺中自然没什么稀罕,但彼时的心明镜却只有一十四岁。如此少年英杰,如此传奇罕见,以致于此后数十年间都被武林所津津乐道。

  “阿弥陀佛,正是心明镜师弟最终出手制敌,使得敝寺转危为安。”心诚神色有些许微妙,但仍是继续道,“那玉箫仙虽被击败,却并不服气,掌门师叔见他行事乖张,心胸狭窄,故而逼他当场立下誓言,五十年不得踏入江南一步,以免他有生之年前来复仇。谁料正是此举激怒了他,他咬牙切齿当着天下英雄之面立下此誓,而出门之时却一掌拍碎了御碑,并扬言道,五十年后他必归来血洗大光明寺,满庙和尚一个不留。”

  及至今年二月初二,此事正正好好过去整五十年,那催命一般的玉箫果然出现。

  裴昀闻言不禁皱眉:“就算他当年二三十岁,五十年过去,那玉箫仙少说已至古稀之龄,不说风烛残年,至少盛年不再,大光明寺高手如云,方丈何必如此......”如临大敌?

  “侯爷有所不知,这玉箫送来之时,乃是被人插在了潮音洞观音像额头正中,箫身几乎全没。玉石何脆?石像何硬?玉箫没石像,竟是玉箫无损,石像未裂,如此内力,何等骇然!这上面的伤痕还是我寺弟子敲凿取出时所致。”心诚苦笑道,“更令敝寺颜面扫地的是,那玉箫乃是青天白日被人所留,而满寺弟子竟是无一人发现此人行踪。”

  此人武功登峰造极,着实叫人目瞪口呆。

  裴昀不由问道:“那此人身手与贵寺心明镜大师相比如何?”

  “这......心明镜师弟不巧旧疾复发,正在静修静养,此番怕是不能在佛武会上露面了。”

  裴昀听罢不禁有些失望,心明镜大师超然物外,甚少沾染红尘俗事,此番难得佛武会盛世,不能得见大师出手,实在太令人遗憾了。

  “今次这玉箫仙和六真宗同时出现,万一二者联手,我大光明寺势必在劫难逃,寺中弟子性命是小,若叫蒙兀人欺辱我大宋无人,老衲实在万死难辞。”心诚怅然一叹,“却不想侯爷此行精兵简将,这实在是......”

  “大师不必担心。”裴昀低声道,“山下另有五百殿前司精锐埋伏,一声令下,即可迅速上山。”

  她早已料到心诚求援,绝不会单纯只是六真宗南下这样简单,故而才有此一招,引得他吐露实情。门前那高宗御碑应是那玉箫仙一掌拍碎之后,修葺翻新所得。御碑被毁,其事可大可小,大光明寺大抵是畏惧朝廷怪罪,这才一直瞒而不报,此番命悬一线,心诚却是不得不坦白了。

  心诚闻言果然大喜:“善哉善哉,侯爷行事妥当,老衲这便放心了。”

  “不过方丈大师,我等须有言在先,殿前司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出手,若是事干蒙兀人图谋不轨,大光明寺生死存亡,我等义不容辞,若仅是江湖恩怨,还请贵寺自行解决。”裴昀意味深长道,“这也是官家的意思。”

  心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如此理所应当,陛下皇恩浩荡,敝寺上下感激不尽。”

  ......

  佛武会之期乃是二月初二,裴昀这几日便在大光明寺中暂住下来,她将手下人马分为两批,一批前去打探那六真宗的踪迹,一批去查询那玉箫仙的来历,知己知彼,以策万全。

  玉箫仙来无影去无踪,这些年来江湖上也没有半点消息,裴昀便想前去询问心明镜大师,毕竟他是唯一与此人交手之人,兴许能从其武功路数,推测其师门出身。然而心诚方丈对裴昀的提议总是多般推辞,只道心明镜身在病中不便见客。

  裴昀心中狐疑,却并不表露,只暗中探听了心明镜所住居所,这一日,她避开大光明寺弟子,独自前往拜访。

  宝陀山地处海岛,四面环水,山峰众多,殿宇林立,气势恢宏,大光明寺东西南北四峰上各设四院,传艺授功,四院首座乃是寺中方丈之外地位最高的僧人,以下各辖数百僧侣与外门弟子,自上而下等级森严。

  而心明镜大师却不在这四院之中,他独身居住在宝陀山最南端的雪涛山,距离四峰所在甚远。

  裴昀本以为心明镜大师地位超然,不执于物,故而避世清修,怡然自得。然而一路走去,那雪涛山山路崎岖,荒凉无人,与前面大光明寺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模样十分格格不入,待上到山顶,但见一片空地之上只得四五间低矮破旧的平房,常年无人修葺,歪七扭八,摇摇欲坠。

  前后左右,四下无人,唯有房头空地上有个闷头扫地的小和尚,裴昀犹豫着上前问道:

  “这位小师傅,敢问心明镜大师可在?”

  小和尚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身量不高,圆脸短手,他抬头看了看裴昀,双手合十,语气和善道:

  “心明镜正是住在这里,请问施主尊姓大名,来此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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