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南北_分节阅读_第179节(2 / 2)

  这一时一刻,他们前嫌尽弃,携手并肩,心中只剩下同一个目的——

  复国!复国!

  ......

  如谢岑所料,三日后,原制置副使、保康军节度使、检校少保林世俊,率残部五万余士兵赶到了瑞安,归附信王。

  林世俊此人当年本是鄂州守将,襄樊沦陷,京湖防线崩溃以后,逢召入朝勤王,拱卫临安。他率兵主动四处出击,一度曾击败蒙军,收复平江、安吉、广德等地,可惜后来以水军与蒙兀决战败走焦山,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后宋帝驾崩,临安投降,林世俊不愿降蒙,带兵进入定海,在杭州湾一带漂泊,屡次拒绝蒙使招降,日夜纵酒,颇有心灰意冷之态。直至谢岑派人与之联络,他得知了小皇子下落,这才重整旗鼓,日夜兼程赶赴瑞安。

  此后又等了几日,原朝中礼部侍郎陆秋实、参知政事陈如龙等人相继来到瑞安,前来江心寺拜见。

  小小一座禅寺,前后百年,大宋王朝两次沉浮,皆系于此,何等玄妙,何等巧合。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大光明寺四大金刚舍身相护,逆转乾坤了。

  自此,以信王为首的大宋行朝文武皆备,初具规模,数万人马离开瑞安继续南下,向福州进发。

  一路车马颠簸,及至四月底,大队人马陆续抵达福州,当地官员出城接驾。来的路上,谢岑、林世俊、陆秋实等人已商议妥当,拥立信王赵正为新帝,定都福州,择吉日五月初一,举办登基大典。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福州府衙里的侍女宦官,一大早就开始忙碌了起来。虽说行朝在外,理应仪仗从简,但这般山河破碎,风雨飘摇之际,正是需要一场隆重的登基大典,稳定人心,昭告天下汉人,家国未亡,赵宋犹在!年仅八岁的赵正被内侍穿上龙袍,戴上皇冠,在程素宜及几名宗亲陪同指引下,亦步亦趋祭拜天地祖先,登上宝座,接受群臣朝拜。其中有王公宗室,文武百官,及未沦陷之地各府州郡县赶来的地方官员。众人三呼万岁,恭迎新帝继位。

  礼成罢,新帝诏曰,改元祥兴,尊皇后程氏为太后,参决政事,命谢岑为左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陆秋实为右丞相、签发枢密院事,林世俊为少保、枢密副使,裴昀为殿前指挥使......各地军政官员不变,各守其职。

  从汴京至临安,从瑞安到福州,大宋王朝终于在这千里之外东南之隅得以延续,其心不死,其志不灭,则宋室江山不绝矣!

第204章 第三拾四章

  “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行宫书斋之内,陆秋实为赵正授课,一字一句教导释疑。太后程氏垂帘而坐,手持佛珠闭目默诵经文,而裴昀亦无声陪侍在旁。

  陆秋实其人,年逾不惑,两榜进士出身,本是朝中从六品宗正少卿兼起居舍人,蒙兀大军压境之际,他临危受命,被提拔为礼部侍郎出使前线。后议和失败,临安投降,他带一家老小连夜出逃,一介书生,兵危乱世,千里奔波,终是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了赵正一行人。

  行朝在外,一切从简,又是幼帝在位,众人难免懈怠,然而他却是一丝不苟恪守臣节,进退有度,不曾有丝毫马虎。每每群臣朝会,他仍着官服,持手板,俨然如过去上朝一般。他力主官家不可荒废课业,亲自撰写《大学章句》,坚持每日为赵正授课,亲力亲为。

  书声朗朗,墨香袅袅,乱世之中,难得这一时一刻静谧安逸。

  俄顷,谢岑前来,向赵正与程太后请安见礼。

  “谢某有事请奏,叨扰陆大人了。”谢岑象征性的对陆秋实拱了拱手,“陆大人日日风雨不误为官家授课,着实辛劳。”

  陆秋实淡淡道:“比不得谢大人赤胆忠心,书斋之中亦担忧官家安危,令裴大人寸步不离护在左右。”

  “为人臣子,应尽之责。”谢岑云淡风轻一笑,转头向二宫禀报道:“诏令拟罢,派往扬州与四川的使者即日便可出发了。”

  放眼当今天下,大宋手中还有三分江山,除去闽广二路,两浙温州、台州、处州外,长江以北的扬州、真州、通州尚在坚守,而川蜀部分城池虽已陷落,但不少山城仍是固若金汤。

  这其中最不可忽视了两座城池,便是扬州与钓鱼城。

  钓鱼城的主将,乃是当年白行山的副将陈固。白行山死后,他接手了钓鱼城,青出于蓝,勇猛更胜,不只固守一隅,更是四面出击,以一己之力把攻打四川的蒙军搅得部署全乱,焦头烂额。西南一片,大有光复之势。

  而扬州身为两淮重镇,从一开始便由蒙兀宗王阿穆勒亲自率兵攻打,可直至京湖崩溃,临安投降,两淮州郡全部覆灭,此地仍是屹立不倒。而那苦守扬州数月,誓死不降的将领不是旁人,正是凌越元帅之子,当年大破蔡州灭亡北燕的凌青松。

  赵正神色懵懂,在程素宜的示意下,这才有些结巴的开口道:

  “谢相辛苦,一切便、便依谢相安排罢。”

  可陆秋实闻言却皱了皱眉:“不知谢大人所拟那北上的诏书所为何事?”

  “自是加官进爵,褒奖忠义之师,以昭天下。”

  陆秋实反对道:“孤城困守,不过昙花一现,任精锐之师白白送死。况且四川扬州都距福州千里之遥,长此以往,守将保不齐生出异心。不若趁现在下诏令那陈固与凌青松来福州勤王,拱卫朝廷,以防蒙军南下!”

  谢岑慢条斯理反驳道:“陆大人也说,四川扬州距福州千里之遥,远水不解近渴,徒劳无功。且此时便叫两地弃守门户,岂非自断后路,日后我等有何依仗图谋北上?”“如今两浙尚不安稳,蒙军随时来袭,我等势单力薄,自保不足,此时图谋北上未免太过异想天开!当时是自该招兵纳贤,屯粮聚财,休养生息为上策!”

  “休养生息不假,然休养生息能到几时?”谢岑毫不退让道,“蒙军步步紧逼,早晚有一天会打到福州,若不趁此良机筹划反攻大计,莫非要坐以待毙不成?这段时日各地军队陆续归附,招募义军亦进展顺利,目下福州共有宋军十五万,民兵十万,先发制人主动进攻,若能指挥得当,必可反败为胜!”

  陆秋实义愤填膺道:“二十五万大军了不得吗?当年襄樊没有二十五万大军吗?临安没有二十五万大军吗?最后结局又是什么?调兵反攻,福州空虚,你为逞一时之勇,将官家置于险境,究竟是何居心?”

  谢岑似笑非笑道:“陆大人你因一己贪生怕死,强留官家困守福州,四面临敌,又是何居心?”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眼看便要吵起来,裴昀忍无可忍低吼了一声:

  “够了!”

  二人一愣,不由齐齐望向她。

  裴昀迳自对程素宜与赵正道:

  “天色不早,该是用膳之时,还请太后与官家移步寝宫传膳。”

  程素宜闻言颔首,仿佛根本没看到谢、陆二人的争执一般,只淡淡吩咐道:

  “今日便到这里,二位大人且退下罢。”

  说着牵过赵正,领着一干婢女内侍离开了书斋。一场口角干戈就这样虎头蛇尾,消弭于无形。

  陆秋实怒瞪裴昀与谢岑一眼,拂袖而去。

  谢岑对此冷笑了一声:“此人虽有才能,却是太过迂腐,竟是想守福州一城苟延残喘。他若再处处置喙,碍手碍脚,别逼我将他赶出福州——你去哪里?”

  他话还没说完,身旁之人竟已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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