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南北_分节阅读_第183节(2 / 2)

  不知何时起,霜雪皆融,坚冰化水,春回大地,万物复生。四目相触,不约而同的别开了目光,萌动与燥热无声无息在二人之间蔓延。

第209章 第三拾九章

  红绡帐软,灯火明灭,裴昀与颜玉央并肩坐在那张奢华无比的蚌壳软床上,谁也没有说话。

  她与他离得极近,肩臂相触,咫尺之间,仿佛下一瞬便能纠缠一处,恩爱交欢;她与他离得极远,两情相背,各怀心事,好似天涯陌路,转眼就各奔东西。

  终于,是他先开腔,语气淡漠不辨喜怒:

  “老规矩,一问一答,各释其惑。”

  她颔首:“好。”

  顿了顿,二人几乎同时开口问道:

  “你的内伤如何了?”

  “你的伤势如何了?”

  裴昀不禁看向颜玉央,便见他亦在回望自己,于是便在千般酸楚万般苦涩之中终有了一丝释然。

  她垂眸轻声道:“九重云霄功四篇功法我已皆练,经脉之伤也由大光明寺心明镜大师为我疗愈了......你呢?”

  “我丹田之损已恢复如初,手足断骨之处除去阴雨寒冬隐隐作痛,平日行走基本无碍了。”

  正如她没对他言明自己练功因却缺那天书下卷所造成的隐患,他也没对她坦白,他丹田之伤虽愈,然这两年来,无论他再如何修炼内力,效果都是微乎其微。故而为了防身自保,他不得不开始钻研毒术,当年在南疆赤龙寨的那些日子,他着实偷师不少。

  但其实裴昀观他呼吸吐纳脚步身形,心里多少已是有数了。

  她点了点头,二人又一次异口同声,分毫不差: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这般近乎心有灵犀的默契,让房间中再次寂静了一瞬。

  不知谁的一声叹息响起,若有若无飘散在空中。

  颜玉央淡淡道:“离开春秋谷后,我便一直东游西荡,跟着一家镖局从南到北去了很多地方,后来又来到了泉州,来到了蒲家。”

  顿了顿,他低声道:“世人皆道小裴侯爷宝陀山佛武会一战,技压群雄,天下无敌,故而看破红尘,在大光明寺出家为僧了。”

  江湖谣言何其可怕,裴昀无奈:“即便有一日我遁入空门,也不该是在大光明寺,也不该是出家为僧。”

  颜玉央冷哼了一声:“裴四郎,裴侯爷,不该做的你也做得了,哪天做了个裴和尚也无甚稀奇。”

  裴昀失笑,笑过之后却是叹息:“可惜红尘繁芜,三千烦恼,我还做不到一刀两断。”

  颜玉央自知方才失言,戳到了她的痛处,因此并不再提家国天下,只道:

  “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你......不问我为何留在蒲家么?”

  “不必问,我知晓缘由。”裴昀轻笑了一声,“神船金珠女儿俏,一品金珠,乃是你解毒所需九大仙草中最后一味。”

  她从在蒲家见到他的那一瞬间,便已经猜到了,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却是另一回事。纵然知晓这又是他机关算尽的一场戏,心中仍是酸楚难平,甚至忍不住腹诲,这人当真是爱成亲,前前后后,真真假假,这都是他娶得第几个了?

  颜玉央闻言愣怔一瞬,眉宇间的神色倏尔变得柔软了起来。

  “蒲家财富滔天,家大业大,蒲宗昌与蒲妙婵父女不合,心思各异。”他慢条斯理道,“蒲宗昌利用其女美貌,以联姻为名,拉拢权贵,铲除对手,逐渐把控了整个泉州海贸,蒲妙婵一心想要摆脱其父控制,篡夺蒲家家产。便在蒲宗昌察觉其女野心,欲将她第八次远嫁,蒲妙婵暗中派人放出风声,非天煞孤星不可娶她之际,我潜入蒲府盗取金珠,失手被擒,故而便与蒲妙婵做了个交易。我助她谋权篡位,她给我蒲家金珠。”

  前因后果与裴昀所料大差不离,这确实是此人一贯的手段。有时她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纵是国破家亡,武功全失,他还能凭着计谋才智混得如鱼得水,比某些介个天只会卖皮卖肉哄女人的不知强上多少。

  “你还有其他想问的么?”

  裴昀摇了摇头:“没有了。”

  颜玉央近乎诱惑道:“你不想知道,今夜蒲妙婵与谢岑会谈什么吗?你不想知道蒲妙婵为何要命人迷晕你?你不想知道,究竟如何做才能让蒲妙婵答应行朝入泉州么?”

  “我想,但我不能。”

  “为何?”

  裴昀苦笑:“因为,我已经没有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所有能言之语皆已出口,剩下来的句句都是不可说,她清楚的知道他想知道什么,她只怕他继续问下去,她会丢盔卸甲,一败涂地,连撒谎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就连此时此刻这一句,也已是回答太多,暴露太多了。

  颜玉央眸色转深,望向她的目光不禁染上了三分复杂,三分缱绻。

  “不必你开口,”他低声道,“且用旁的来换罢。”

  “什么——”

  她话未说完,只觉手臂一紧,下一瞬便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之中。那早已沁入骨血的寒梅冷香将她四肢百骸紧密包裹,如嫩寒清晓行,孤山篱落间,驱散了这东南酷暑的一室闷热,番舶沉香的腥烈恼人。

  她几乎用尽全部力气,忍到全身颤抖,才克制住自己的双手,没有回抱于他,可终是渐渐放松了全部警惕,绵软在这个怀抱之中,依靠在那坚实的胸前,将所有的力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她突然有一股冲动,倾诉的冲动,把这些年来她遭遇的所有荒诞,所有烦扰,所有的委屈,所有痛苦与所有悲伤,一一向他倾诉,不顾他究竟懂与不懂,理解亦或不理解。

  可是不行,行朝风雨飘摇,前路晦暗不明,她身在将沉巨舟之上,再不能将他也拉下水了。

  他抬起她的下颌,将吻轻轻印在她的唇上,这久违的亲昵让二人不约而同心尖一颤,浑身战栗。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