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171(1 / 1)

永恩离开后的第十天,谢韶光恢复工作,衣带济楚,要替妈妈参加一个慈善拍卖,回方帜图书馆,要保安和阿娟去保管室找一卷精本的清初版《杜工部集》。天色不好,阴雨,从窗口望出去,远街近景都灰扑扑的,光看看和永恩曾共坐过的位置,决定,还是在阿娟的工作台旁边等着好了。

阿娟在整理图书,摆的满台子都是。光坐在椅子里,眼睛瞟到一本熟悉的书,是慧送给他,又被他拿出来捐给图书馆,一套十二册童话故事选中的一本,准确说,是“无意”捐献的。从温哥华找慧回来后,曾一度心灰意冷,满腹愤怨,心存迁怒,将与慧有关之物送走丢掉。后来消了气,又来找过,书还没找到,却被兄弟陷害,和季永恩一起关进这里。现在,这本书就躺在眼前,不过,已经不想拿回去了。抹平封面,光将书放回一整摞书上面。以为放好了,谁知,嘭一声,又掉下来。

连本书都要跟他闹别扭吗?光百无聊赖中暗忖,与地上那本书对峙练眼神,几秒后,算了,反正整个世界都在跟他别扭,也不差这一本书。弯身捡起,随手翻阅,动作熟极而流,一如往常。他很爱这套书中的这一本,因为他最喜欢其中一篇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哪个小朋友,会不梦想自己可以拥有盏阿拉丁那样的神灯呢?阿光翻到阿拉丁向灯神许愿那章,一张宣纸轻飘飘幽魂般滑出。光拈起细瞧,纸上线条流丽,阳光,顶楼,风,少年衣袂飘然,神情悠闲,光眩惑,那是谁?自己吗?触目惊心的是那满纸的字,写的全是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阿娟在保安陪同下出来,光下意识将画作揣进口袋,不动声色,问:“这本书有人借阅吗?”

阿娟拿布包好古籍善本:“有啊,不就是总和你们几个混在一处的季永恩啰。这图书馆除了季永恩,少有人来。”

光接过包裹,放进公文包,“谢谢。”起身,揣着这个意外,走出图书馆,原来,她一直都不是他的兄弟。为什么,从来没说起过?哪怕是提示过都好?可阿光沉思,是不是真的,她从未提示过?好像有盏灯,一直在屋子里,现在,突然通电打开,将所有细枝末节照亮。

司机给阿光撑伞,他机械性上车,被载去拍卖现场。记起那年冬雨,他误被阿文和琛锁进图书馆,正在与他们几个冷战的永恩问他,要喝热茶吗?还给他食物,他质问她来方帜是何目的……不,不是这儿,是后来争吵,她恼羞成怒,“谁不想收拾的漂漂亮亮……”接下来的话,她未及出口,他也从未关心过,她当时想说什么?被憋的脸红脖子粗的永恩,接着,就哭了。

光想起永恩替阿彼捉刀写在卡片上给阿文的句子,想你,想成瘦月一弯,似乎还有,想你想成一座青山,一直没有彩云,没有归雁……不,不止于此。

记得,他们和解之后,她爱恶作剧的个性,总搞怪,和每个人都闹,却从来不闹他,琛转述永恩的原话,因为谢韶光不识逗,闹个面瘫男没有乐趣。后来,音乐室遇到永恩,跟她提起琛,她大怒,将他从椅子上推去地上。不,也不是在这里,是她在那天晚上爬上他家墙头,逼着他出现,直到第三天,他不胜其扰,等着她来。印象深刻,大雪纷飞,她站在墙根下,对着墙上一根绿藤,怔了很久,直到头顶肩头薄薄披了一层雪花,掏出电话,打给他,干吧溜脆的声音,其实与她的神情不搭。他撑着伞猛然出现,她满面惊愕,脸被冻的微微泛红,皮肤嫩如细瓷,鼻梁娇俏,一双眼睛,湛如秋水,她纯的象朵雪花,所以~~所以其实,她在她家暂住的那个早上,衣衫单薄,站在墙下,只是想起那年初雪,她对他没能出口的牵挂?天啊,他忽略过什么?可是后来她病了,他们去看她,她心事只字不提,还是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现在想,不过装出来的。事实上最没心没肺的人,明明是谢韶光啊。

是不是她从来没打算表白过?不,不是,她约他看过电影,阿光还记得那条短信,琛提醒过,季永恩二百五的脑子林黛玉的心,她可能只是发错了,后来永恩承认是在整人玩儿,想必,那只是因为她无法自圆其说于是顺水推舟,当时,怎么会相信那种鬼话?她不是一直嫌弃谢韶光不识逗吗?能来闹他,当然是有原因的,只是,从来没去计较过那些原因。如果细想想,还有一次,她神色诡异,扛着气球拿着喷漆在角落里不知在干什么,或者,气球和喷漆,也跟整蛊没关系?

拍卖会举办的酒店到了,光神思不属,下车,琛和文各自带着女朋友已然在座,光将拍卖品交给工作人员,也就座,他脑子没有在停,疯狂的运作,对,还有在琛家聚会那次,他们坐在一起聊天,一起跳舞,她望着他的目光……

“喂,是我。”陈柏青,嬉皮笑脸,一头乱发搭着正儿八经西装笔挺。

“你在这儿做什么?”文不掩暴躁,“还想挨揍?”

陈柏青谄媚,“哟,几位哥哥姐姐精气神真好……”

光神游往事,他还记得她与他共舞时候,目横秋波,含羞带怯,他当时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在户外舞蹈,现在看,根本不是,她只是高兴,能与他一舞而已。只要她乐意,没有华服,亦可出现在舞会上毫不自怯,何来不好意思呢?

光仍记得他为了阿彼和阿文的事情凶过永恩,“是让你去求和的,不是让你去添堵的。”那会儿,她一定气的狠了,嘴唇抖着,一语不发,耷拉下脑袋,披下的长发掩住面孔。后来琛说,“永恩都要被你骂哭了。”彼时的自己,还以为那只是因为琛喜欢季姑娘而生的夸张态度,现在想想,不是啊,他因为另个自己在意的女生而漠视她的感觉。而他的残忍还没完没了,再见她,没有道歉,没有体谅,好像她所有的付出都是应该应分的,只顾着劝阿彼,未曾顾念于她,即使知道她因被忽略而差点离席而去,却认定那多数是因为乔景琛之故,而事实上,她情绪上所有的落差,都是因他而起,他曾经做过些什么?他让她有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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