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漂洋过海(1 / 2)

车子到达海安客运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

这里是粤东省徐文县海安镇,中国内地离孤岛琼州最近的一处本土。

黑魆魆的琼州海峡终年拂煦着又咸又腥的海风,引得此处常年涛声阵阵,如同传说中的天涯海角。

陈耀文左摇右晃地走下大巴车,从广州到海安十几个小时的颠簸颠得他迷迷糊糊的,一时间辨不清东南西北,只是盲目地随着人流下了车。

现在本来是一天中最万籁俱寂的时辰,但此时这个中国大陆最南陲的‘荒凉’小镇却是人声鼎沸。

一连好几天的台风,使得海安小小的码头上挤满了等着过海的车辆,也充斥着无数的外地人。

滞留的人们不肯接受破旧旅馆的老板们的坐地起价,骂骂咧咧地挤满了客运站通往码头的路。

路两边的椰子树下,也站了两排背着大箱子卖水、卖快餐的本地小贩。

人声鼎沸,噪声涟涟。

各种各样的外地口音充斥于耳。

陈耀文下车了以后有些发愣地看着这一切,现在还只是凌晨,也许是因为台风刚过的关系,此时的雷州半岛却是意外的闷热。

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汩汩地往外面冒,顺着眉毛流过脸颊,然后滑落至下颌缓缓滴落,可他连擦都顾不得擦。

直到此刻,他终于才确信了一个事实——他重生了,重生成为了一个60后。

这一世,他也叫陈耀文,生于1966年,是在陕北的一个小山村里长大的,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的小城后进入报社工作,还经常在知名报刊上发表一些文章。

这些条件和他的前世几乎一模一样。

根据陈耀文接收的记忆,这一次他南下是为了去海峡对岸的琼岛和他的妻子团圆。

他的妻子名叫苏微,年轻漂亮,在省城郊区的一家国营工厂做财务,两人是异地恋。

今年年初,苏微所在的厂子效益不好,成为了国有企业试点改革的对象,苏微也就成了90年代下岗潮中最早的几批下岗员工。

本来陈耀文想趁机把苏微接到自己身边来,解决异地恋的问题,可苏微不愿意从繁华的省城跑到偏远的小城去,过完年之后便丢下一封信南下琼州省去了——

这个时候的琼州省刚刚建省不久,正在轰轰烈烈地搞经济特区建设,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十万人才下琼州”的消息,传闻有着很多工作的机会。

苏微走了之后,陈耀文犹豫了两个多月,最终还是一咬牙,狠一狠心,辞去了报社的工作,也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就在广州开往海安的大巴车上,原本的陈耀文意外猝死,新的陈耀文重生而来。

陈耀文口袋中那张从广州到海安的汽车车票上的时间是1991年4月21日。

“也就是说,我重生成了一个90年代初的一个‘闯海人’?”

陈耀文心里嘀咕了一声,然后暗暗下定了决心:“不过不管怎样,既然重生了,那就好好地重活一次吧!”

一连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早已让他的肚子饿的咕咕直叫,陈耀文左右看了看,最后在一个小摊上花了十块钱买了一份快餐。

买的时候还不觉得,买完之后吃了两口才反应过来这价格实在是贵的吓人——毕竟现在是1991年,不是2021年。

陈耀文多少带着些后悔地吃完了那份快餐,吃完了一摸口袋,发现自己身上还剩不到两百块钱。

两百块钱是陈耀文在报社一个月的工资,但琼岛现在的物价很高,这点钱放在琼岛恐怕撑不了几天。

不过,苏微之前曾给陈耀文来过信,说她在琼州省的省会洋口市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洋口市就在海峡对面,过了海峡之后,便可以去找苏微了。想到这,陈耀文这才略微放心了一点。

吃完快餐以后,陈耀文稍稍恢复了一些精力,然后便顺着人流又涌到了码头的客运大厅。

说是客运大厅,其实就是一个售船票的售票口加上售票口前被围起来的一大块平地。

这边人更多,摩肩接踵地,在昏暗的灯光下远远望去除了人头还是人头。

任凭人头如何攒动,售票的窗口就是岿然不动。

陈耀文竖起耳朵听了听,打听到最近的一班船是早上五点钟的。

陈耀文掏出手表一看,现在已经是四点了,随时都有可能开票,难怪这里挤这么多人。

“开票啦!”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就像是发起了总攻一样,大家一股脑地朝着售票口挤过去。

陈耀文就这样被挤在人群中,后面的人疯狂推他,但前面的人却几乎是纹丝不动,就这样,他差点被挤得背过气去。

结果还没等他挤进客运大厅的门,却发现前方的人群突然往外涌,他连忙闪到一旁给人家让出条道儿来。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拿着扩音器走了出来,操着夹杂着本地方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大声喊道:

“都别挤了,这班船票卖完了,等下一班吧,下一班的船是七点的。”

“他马的!”不知是谁带的头,顿时整个客运大厅前都是‘他马的’的国粹。

那姑娘说完,便又退回了客运大厅,随后人群又争先恐后地拥了上来,将客运大厅再次围得水泄不通,以期下一班船能抢到个位置。

陈耀文退到外围,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觉得形势不容乐观,这第一班船票就这么快卖完,按这情况来看,他排到明天都不一定买得到票。

正踌躇间,一个本地打扮的青年站到了他的面前,拖着长长尾音,手中拿着一张船票挥舞着:“你要不要票啦,五点那班的——”

陈耀文知道这是黄牛,但没想到黄牛这么快就找上了自己,于是试探性地问道:“多少钱,票是真的吗?”

“100块一张,不信那就别买。”

那黄牛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这天价票卖不出去,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收了票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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