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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这样的过程中,夹杂那么亿点点的私货,以及厚黑学等种种,似乎同样是合情合理,合乎逻辑,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以致于李治的性格在不知不觉里,似乎是由那某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在那羊皮与温顺的表相之下,显得再是自私冷漠且大缺大德不过。然而原身对这嫡幼子的宠爱做不得假,李治同原身之间的父子情谊同样做不得假。纵使目中似乎是从那字句中看到了什么,知晓了什么,李治开口,一语双关道:

“阿耶如何,可是......”

可是什么呢?可是叫这人夺舍或吞噬,可是魂飞魄散消散在此天地中?还是说叫这人所彻底的取代,再无归来的可能?

为人子女,李治自然是本当揪了这“陌生人”的衣领,提着刀做出逼问的。然而且不说彼此之间力量的悬殊与差距,单纯以直觉及理性的角度而言,李治便清楚,这人自然是无所遮掩,那么便自然是有所准备和倚仗的。

遑论是某些事实与真相太过骇然,纵使被揭露,又能够如何,又可以如何呢?至少在将权柄获得和掌握之前,李治清楚,自身其实根本便无法做出那真正的、行之有效之反抗。

然而那该有的姿态同样应当存在,纵使李治与嬴政俱是清楚,某些问题之间其实只差那最后的一层窗户纸未曾被捅破,但却并非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被揭露与挑破的。

聪明人之间,意会即可,更重要的是战略定力与表面的和谐。

正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说的便是这样的道理。

纵使你知我知,可只要未曾真正将那一切挑开和说明,那么便未尝不可以回复到原本的状态,维持明面上的和谐。

只不过李治内心深处究竟是如何作想,又究竟是如何的剪不断理还乱,一时之间并未曾将头绪理清且不必说,那帝王却又并非是那等愿意去多做欺瞒,甚至是欺骗和糊弄他人的。

所以嬴政开口,自是对着李治摇头,给出答案道:

“朕不知。”

从记事以来的种种至八百年前的沙丘行宫里,眼前陷入到黑暗所有知觉与意识丧失,早在八百年后自原身身上再醒来之后,嬴政自然是于此做过回顾的。但很可惜,这当中并没有自身为何会出现在此、为何会在原身身上醒来之答案。

更不曾有原身之意识与灵魂,究竟是落往何方之解答。然而于嬴政心中,却又并非是全然没有任何猜测及揣度的。所以以手伸出,指尖抚过李治头顶,嬴政开口,微微倾了身,静静看向这未及弱冠的少年道:

“当然,朕可以告诉你的是此事非朕所为,更非是朕算计得来。你所想的那个人,或许当还存在,当还存活。一切种种,不过是一个契约,一场交易而已。”

“契约?交易?”

此处嬴政所言,除了遵循冥冥中那一丝直觉以外,自然同样是结合了东华帝君那古老的仙神所透露之种种信息的。某些结论对这走一步看三步,再是聪慧不过的帝王而言其实并不难得出。

只不过这样的答案与理由是否能将李治说服......又或者说由始至终,嬴政其实并不需要将李治说服。

这帝王不过是将那自身态度给出而已。信与不信,又当如何选择,全在李治一念之间。当然,那不同的选择所需要承担之不同结果,同样需要李治自身承担,并不可向外寻求。

在那意料之中同样是在那情理之中的,李治做出了最适宜同样是最有利的选择,仿佛是将嬴政口中的话语相信。只不过——

“您,究竟是......”

你是谁?

未尽的话语仿佛是于此被吞没和隐藏,李治望向纸面字迹间的目光收回,回望过那身形在烛火间仿佛是被拉长的帝王。纵使那分明是属于自家阿耶的面容之下,很显然,眼前这人同自家阿耶之间却又是不同的。

自小便是于原身跟前长大的李治并不会错认。

有笑意仿佛是从唇角逸出,嬴政开口,仿佛是将一切看透道:

“你不是已经做出了猜测吗?”

秦皇画骨,汉武铸魂。

不管承认与否,抑或是明面上,那后来的帝王、野心家与阴谋者们对那帝王又究竟有着何等样的贬低与不以为然。但不可否认的是秦皇之后,那后来者们俱是所行所走在这帝王走过的道路之上,直至那日月与天地被改换。

做为最初始的、那如同彗星一般短暂且闪耀将天际照破了的、将轨迹与制度之种种定下的帝王,此世之间第一位清扫六合并且以皇帝自称者。嬴政给这世间生灵、给那后来者所留下之影响从来便未曾被磨灭,更未曾褪去。

所以于某些方面而言,在这帝王未曾加之以过多遮掩的情况之下,仅仅只是通过那只言片语、通过那所接触之种种,将这帝王真实身份揭露,其实是如此为难却又不为难。仿佛再是理所当然,及顺其自然不过。

“秦皇,唐皇。”

于是莫名且笃定的,李治心中最后疑惑与猜测仿佛于此得到了解答,变得是如此的合乎情理且直白。

“然而于史书工笔里,背后声名其实并不怎么光彩的那一位同我阿耶之间,又有何关联呢?”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我阿耶在登上皇位之前,同样是秦王?”

“这世间又有什么是那位能做,而我阿耶不能做的呢?”

李治心中疑惑一重接着一重,并不因为那某些问题的被默认与解答而被放下。只是这思维与想法仿佛是于此而被发散的李治其实并不清楚,就某些方面而言,自己其实猜测到了真相。

至少是一部分真相。

毕竟原身未成为皇帝之前是秦王,而嬴政未成为皇帝之前同样是秦王。从祖上继承得来也好受封为秦王也罢,那秦王与秦王、秦皇与唐皇之间有所交集与牵连,似乎是如此正当且合理,并不值得一提?

只是规则也好真理也罢,抑或者是那所谓的真相,从来都不是你掌握了,便一定会被实行。在世俗的社会中,在这凡人、特别是政治生物的认知里,从来只有你真正的将剑锋与武力掌握,方才掌握那释经权,掌握所谓的真相与道理。

因而李治清楚,对这秦皇的说法自己究竟是信也好不信也罢,在没有属于自身之力量前,自己其实不得不信。但,眼前这将自家阿耶身躯占据的,当真会是秦皇吗?

又如何不会是秦皇?那毁誉参半,铸就了神州大地上最是至高无上不过世俗权力的帝王?即使嬴政给李治的答案似乎同样是不确定的,模糊的,然而自然而然且再是理所应当不过的,李治心中同样是因此而有了认知及答案。

于是脑海中思绪万千的李治以眼睑垂下,望向那纸面字迹的目光中,又再是带了不同,带了不一样的想法及牵连、观感。

“天下一国,神州永安。”

唇角嗫嚅,下意识的将那纸面上的字句念出,李治自然是不怀疑潜藏在这纸面之上的、属于这帝王的野心及野望的。甚至于话音落下,这少年的目中同样有什么被点燃。恰如同那点点星火,映照在那眸中,显露峥嵘。

然而这深受原身宠爱的大唐皇子却又无疑是冷静且理智的,远较之以其两位成年的兄长更加理智且隐忍、老成自不必说。

李治究竟是傻白甜相信了嬴政那似乎全然并不具备有任何说服力的理由也好,选择蛰伏起来等待一击必杀也罢。同样具有属于自身之野心与野望的、属于政治生物的李治自是可以敏锐的注意到,潜藏在这短短八个字句之下的,更深一层的野望。

世界上只有一个大唐,世界上只有一个大唐。

华夏文化,博大精深。从始皇帝一统六合开始,及至那更早之前,这片土地上的众人所需要和追求的,便是普天之下,率土之滨。只是在那始皇帝之前,大家所想恢复的或许是周的分封。而在那之后......

“六合一统,万世永昌。”

李治心中暗付,更是清楚,不管外在表现得究竟是再如何的像一位圣人,可在这神州大地之上,又有几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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