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 / 2)

屋里很是安静,秦夏轻手轻脚往里屋看了一眼,果然见到虞九阙脱了外衣,盖了一个薄被,正坐在榻上,靠在墙边打盹。

原本如果虞九阙在歇晌,秦夏不打算进去打扰,结果一看小哥儿的这副睡姿,不由皱起眉头。

刚跨过里屋的门槛,虞九阙便迷迷糊糊地睁了眼。

“相公,你何时回来的?”

他揉揉眼睛,把被子掀去一旁,却被秦夏又扯了回来。

“怎么不躺下好好睡,这样当心脖子痛。”

秦夏从外面归来,身上还裹着一层冬日的清寒。

虞九阙和他挨得近了,眼神变回清明模样。

“没想睡的,刚吃完饭,躺下只怕不克化,可眼皮子发粘,便想着打个盹就罢。”

秦夏出门前也是有些犯食困的,但出去吹了一遭冷风已经彻底醒了。

“既不睡了,就瞧瞧干娘给你做的。”

他笑着递上手中小包袱,虞九阙满怀期待,将布结解开。

“是卧兔?干娘竟这么快就做好了。”

虞九阙展颜笑开,轻轻用手摸了摸洁白的兔毛。

卧兔既是头围子,当中便还要有一枚扣子,以便将两边的皮草条固定住。

之前他们路过银铺,特地去选了一枚精巧的银扣头,方蓉拿到手后直说漂亮。

这会儿缝到卧兔上面之后,果然十分引人注目。

“今晚虽还要出摊,可到底是过节,你便带着这个去,也免得吃风受凉。”

虞九阙不太舍得。

“若是溅上油点子多可惜,我还是戴平日里的头巾。”

想了想确实有这个可能,秦夏略显遗憾。

不知是不是面上的神情太过明显,本想把卧兔放回原处的虞九阙停下手上动作,犹豫一番后,他把卧兔往秦夏的手边递了递。

“相公帮我戴上……试一试可好?”

秦夏欣然应允。

他展开手中的皮草,虞九阙则坐去妆台旁边,竖起桌上铜镜。

卧兔绕额一圈,在额前收拢,再系上银扣,即可固定住。

白色的兔毛被秦夏抬臂挥手间荡起的微风吹拂,轻轻摇动。

镜中映出美人俏颜,如兰如玉。

察觉到秦夏毫不掩饰的目光,虞九阙有些赧然地移开落在铜镜上的视线。

“在屋里戴着还有些热,还是收起来,下回去干娘家里时倒是可以戴上。”

自己不擅针线,既劳烦方蓉做了,自然也要戴去给人家看看。

秦夏已经对虞九阙害羞的模样见怪不怪。

而今再回想一番书中关于这个角色的描述,与面前之人对比:一个温柔解语,一个杀伐决断。

他们截然相反,却分明是同一个人。

一声叹息未到唇边即已消散,秦夏现今想通了,与其担忧虞九阙总有一日会离开,不如珍惜两人相处的每一刻。

这样日后想起,才不至于遗憾。

收起卧兔,秦夏没急着去灶房忙碌,而是陪着虞九阙又回到暖炕上,一起合衣小睡了一阵子。

未时中。

郑杏花背着一百个新叠出的油纸盒来到秦家阶前,叩了叩门环。

按照先前秦家雇工时的说法,今日就是她在这里做事的最后一日。

为了这件事,郑杏花连续两日的夜里都没睡好。

过去一个月她因这份工攒下几钱银子不说,便是过年时放假,工钱依旧照发。

这样好的活计,怕是之后再也难找了。

今日她在心里盘算着,想跟东家夫夫二人打个商量,往后还能将叠纸盒的差事交给自家来做,多多少少也是份收入。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同来帮自己开门的虞九阙笑着打了个招呼,继而心事重重地进入门内。

“郑嫂子,今晚摊子上要卖元宵,得辛苦您一起做了。”

秦夏正因为今晚要准备的食材太多而头大,就见郑杏花和往常一样提前两刻钟到了。

郑杏花放下背篓,看向台面上已经准备好的黑芝麻馅与糯米粉,挽起袖子应道:“您放心,元宵我原先也做过。”

得了她这句话,秦夏心里就有数了。

他让出位置,又和郑杏花一起把和元宵有关的都挪了位置,好空出地方做别的。

腌鸡架、包生煎、蒸五行糕、熬奶茶……

秦夏今晚不打算卖酸辣粉,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灶用来煮粉,但剩下的几样也足够他们三人在灶房内团团转,简直脚打后脑勺。

大福见自己溜达了几圈都无人理会,便识趣地走到角落属于自己的草窝,一头扎进去睡觉了。

到了酉时末,晚间的食材总算是准备停当。

大盆里是叠放的五十个腌好的鸡架、足足五笼屉的五行糕、三十份拇指生煎,以及新上的炸元宵与盛满水罐的奶茶。

灶房内温暖如春,三人皆出了些汗。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后,郑杏花刚掏出怀里的帕子擦拭额上的汗珠,就听见虞九阙在叫自己。

她把用过的帕子折好塞进衣袖,快步走了出去。

“小东家,您叫我?”

原本刚来时她称呼秦夏为东家,虞九阙则是主夫。

后来秦夏留意到,便让她改口称虞九阙为“小东家”。

意思是他们二人没有身份之别,冠一个“小”字,也仅是为了区分罢了。

虞九阙正站在堂屋门口,朝郑杏花招了招手。

“劳驾嫂子过来一趟。”

郑杏花捏了捏手指,知晓这是到了结工钱的时候了。

堂屋内。

秦夏并不在这里,素来都是虞九阙算钱管账。

郑杏花不识字,可也瞄到过小东家写的账本,字迹工整,很是漂亮。

“今日的工钱二十文,加上油纸盒的十文,统共是三十文。”

虞九阙数出三十枚铜板,顺手用一根短绳串起,利索地打了个结,交给郑杏花。

一个月前他们双方签了雇工契书,约定到正月十五为止,也就是说明日郑杏花便不必再来了。

原本计划里过完上元节,食肆也该进入筹备当中,便可顺势继续雇佣郑杏花帮忙,哪知铺面那边出了岔子,此时只能延后。

但即使如此,秦夏和虞九阙还是决定先同郑杏花打个招呼。

“这段时间辛苦嫂子你了,在我家做工可还算是顺心?”

虞九阙拨了两下算盘,仰起头含笑问道。

郑杏花握紧掌心里有些重量的铜钱,牵了牵唇角。

“自是顺心的,我这些年不知在多少人家做过工,您二位是遇见过最好的东家。”

说到这里,她也鼓起勇气搬出之前在家思索过无数遍的说辞。

“只是想冒昧问小东家您一句,这之后可还需要人帮忙叠纸盒?价钱再便宜些也无所谓。”

她本想着两位东家心善,多半会答应,哪知虞九阙却摇了摇头。

“这倒是不必了,今夜过后我们便不再经营夜市生意,白日里是用不了那么多的,趁着空闲时我们自己叠一些就够用。”

“原来如此。”

郑杏花轻声言语,垂下眉眼。

一想到回家要面对公爹与婆母失望的神色,她不由地心头微酸。

虞九阙恰在此时开了口。

“其实今日还有一件事想要问过嫂子的意思。”

郑杏花闻听此言,心里忽地生出一丝期望来。

“您但讲无妨。”

虞九阙浅笑了笑道:“嫂子之前可能也听闻过,我们家去板桥街赁摊位,其实是为了好多赚些银钱租铺面、开食肆的。只是现在铺面尚未敲定,但应当就是接下来一个月内的事。到时不知嫂子愿不愿意再来食肆中帮厨?从早到晚做满一日,工钱按月结,管午食、晚食两顿饭。”

想了想又补充道:“工钱现下还说不准,但肯定不会比现在低。”

郑杏花的心重重跳了几下,顿觉柳暗花明!

她立刻答道:“愿意的!只要您和大东家一句话,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可以去!”

“如此就最好不过了。”

看得出郑杏花对此很是积极,虞九阙也同样一颗心落回肚里。

不管怎么说,这些时日郑杏花的勤快与麻利他和秦夏都看在眼里,人也没有坏心思,是个可堪信任的对象。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