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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上菜的换成了一个小姑娘,别看年纪小,端菜的手倒是挺稳当。

“客官,您的套餐。”

木制的餐盘在面前落下,每一道菜都堆到冒尖,丰弘阳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

在外面闻到的就是这个味儿!

他从筷子筒里抽了一双筷子,连茶水都没顾上喝两口,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品尝自己的午食。

首先下筷的是辣子鸡。

丰弘阳爱吃辣,但食肆里辣口菜肴做得好吃的真不算多。

因为齐南县的人吃辣水平一般,很多所谓的辣口,只不过放了几个辣椒当点缀。

但这道辣子鸡一入口,丰弘阳就知道为什么自己点菜的时候,小二还要特地嘱咐一句,说这道菜是麻辣口,问他是否能接受。

鸡肉斩成小块,事先过油煎过,口感是焦香的,这一道步骤令鸡肉紧实地缩在一起,但居然没吃到什么碎骨头。

除了鲜红的辣椒外还有不少麻椒,让丰弘阳感觉自己的舌头被香得麻酥酥。

口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让他不得不赶紧吃了一大口米饭。

米饭咽下去,他继续吃烧豆腐和烧冬瓜。

冬瓜和豆腐都是便宜的食材,虽然丰弘阳不愿回忆,但县学里的烧饭婆婆的确常做。

豆腐飘在如同白水的菜汤里,上面粘着几根可怜巴巴的葱叶子,冬瓜块则泡在酱油当中,吃一口需要喝一壶水。

和那些相比,此时他正在吃的东西显然出自一个手艺极好的厨子。

丰弘阳舀了一勺红烧冬瓜的汤浇在米饭上拌了拌,只觉得红烧肉的肉汁也不过如此,怪不得书中曾写,酱烧冬瓜可以赛肥肉。

一顿饭下来,连送的腌萝卜条都被他吃得一根不剩,甚至想当场为这份三十个铜板的套餐赋诗一首。

同时由于吃得太过专心,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不久前空了一半的食肆,眼下已经坐满了人。

丰弘阳不喜吵闹,当愈发嘈杂的说话声响起时,立刻快速吃完了最后的几口,抬手招呼跑堂过来结账。

回县学的一路上,他肉眼可见地心情极好。

既然学塾附近多了这么一家食肆,往后就再也不必担忧中午的伙食了,这个好消息,还需回去告知其他饱受饭堂之害的同僚们才是。

午间和丰弘阳一样的食客还有许多,并和秦夏设想得一样,秦记简直差不多成了附近包括县学在内的,各个学塾夫子们的“工作食堂”。

三十文一份的套餐连续数日,午时尚未结束便销售一空。

丰弘阳第三次来时,果断选了靠窗的单人位子。

他上回离开时就盯上了这里,奈何上次来晚了,这一排已经坐满了人。

面前的长条桌案较为细窄,但足够放得下一个人的餐盘,桌面擦得很干净,看不到一点可疑的油渍。

靠墙的位置装饰着小号的纯色花瓶,里面插着两三支装饰用的绢花。

很少有街边食肆会在这些事情上花心思,更别提墙上甚至还有几幅卷轴挂画。

只不过画的不是花鸟鱼虫,更非仕女人物,而是吃的。

也非做好的菜肴,而是各色食材。

鲜活的鱼虾蟹、黄绿相间的各色菜蔬、一筐花样繁多的蘑菇菌子、还挂着露水,仿佛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香甜果子……

看得出并非出自什么大家之手,可画的内容却是丰弘阳从未见过的,扑面而来一股活泼泼的热闹。

店主人别有巧思,而不是一味附庸风雅。

他看得入神,险些让菜都凉了。

丰弘阳一边吃今天套餐里的地三鲜,一边抬头赏画。

选的另一道素菜是麻婆豆腐,鲜辣辛香,让他觉得自己不小心点,会连着舌头一起吞下去。

他破天荒地多花五文钱又加了两碗饭,吃得肚皮滚圆,打起饱嗝。

付账时,熟悉的小伙计笑着问他要不要出钱买饭票。

“托诸位老爷的福,小店自开张以来生意尚可,故而掌柜的决定回馈宾客。一张饭票就是一顿套餐,平日里十张要三百文,最近七日买来只要二百八十八文,且还送您一张券,拿着这张券,赶明儿您来吃小炒,白送您一道三十文的菜。”

已经是秦记食肆忠实顾客的丰弘阳,没有多做考虑,立刻开始从钱袋里往外摸碎银子。

这等好事,现在不买何时买?

他原本就时常来吃,便宜一文是一文,何况人家还多送一盘菜。

碎银送出后不久,饭票很快拿到了手,丰弘阳有些意外地端详着手里称得上精美的纸笺。

显然这家的掌柜去定制了一枚较大的印章,写明了“饭票”的含义和使用方式,再以印泥端正印好。

上面唯独空出了日期的位置,这部分以墨笔写就。

写好后又在其上叠盖了一枚“秦记”的圆印,大概是为了避免人为篡改。

送菜的纸笺被小二叫做“代金券”,用的是纸坊售卖的现成纸笺,和饭票相比有一定的厚度,细嗅还有淡淡的香味,便是转送给旁人,怕是都拿得出手。

丰弘阳把这一沓纸小心放进前襟内,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这张代金券要何时用掉。

各家铺子门前的灯笼依次点亮,秦记也不例外。

邱川还是太矮,只得秦夏从后厨出来,踩着梯子去挂灯。

虞九阙在下面有些紧张地看着,时不时低头望一眼被邱川兄妹俩一边一个扶着的木梯。

好不容易挂稳当,秦夏下来时却直接略过梯子的最后两道坎,啪地一下跳到了地上,吓了虞九阙一跳。

“你小心些!”

二月里的夜风还有细微的凉意,秦夏接过了夫郎出于关怀的“嗔怪”,拢过身边人的后背,将人往暖融融的屋里推。

秦夏作为主厨,只能短暂地从后厨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路过大堂的饭桌,成功被熟面孔认出。

酒坊管事彭征手里夹花生的筷子还没放下,一张脸挂上了小酌几杯后的酡红。

“秦掌柜,我们点的酸菜鱼还没好么?”

秦夏笑着回应。

“您放心,在锅里炖着呢,我这就去瞧。”

虞九阙把柜台短暂托付给了邱川和邱瑶。

他跟着秦夏一路去了后院,雅间暂无客人,拐弯走到后厨,里面三个灶头的锅里各自盛着不同的菜色。

郑杏花正在里面忙碌,见他们二人过来,点点头示意。

虞九阙掏出帕子,替秦夏擦了擦汗。

“生意比咱们想得更好,后厨还是得再招一个厨子,不然只靠你,早晚要累出病来。”

一晃眼食肆已经开张小半月,差不多每天都是顾客盈门的状态。

他们基本在午时前一刻卸下最后一扇门板,亥时过半就打烊,比起许多连早食生意都做的同行,秦记已经算是清闲的。

但即使如此,秦夏也基本像是在灶房里生了根一样,从早忙到晚。

短短十几日,已经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这句话已不是虞九阙第一次提了,秦夏知道小哥儿是认真的。

说实话,也怪他自己低估了食肆的工作量。

上一世他开的私房菜馆只有四张桌子,还是预约制,足够他一个人悠哉悠哉地忙碌。

但是那样的前提是他早就攒下房子和车子,账户上有七位数存款,早已实现经济自由。

现在在这里,他还得一点点地从头开始积累。

雇一个厨子,一个月的工钱必然不少。

本以为这份支出还能省一段时间,如今看来是不花不行了。

秦夏答应虞九阙明天就把招厨子的告示贴到门外去,不过在那之前他还要继续一个人面对眼前的几口大锅。

酸菜鱼不多时就上了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道菜——水煮肉片。

这两道菜都是辣口的,能接受的人较为有限,所以今晚暂且只有这一桌点了这两道菜。

但一端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们这一桌吸引了。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香味太过独特!

坐在彭征对面的男子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还没等说话,就对上了老友戏谑的眼神。

时间回到三刻钟前,陶科跟着阔别数年的旧友一道来到鹤林街的秦记食肆门口。

他在阶下左看右看,皱起眉头。

“我说老彭,这家店看起来冷冷清清的,真能好吃?”

跟着彭征来的人姓陶,名叫陶科,早年和彭征一样都在县城酒坊给人当伙计。

后来彭征一路熬到了管事,陶科则因一份际遇,去了离平南县不远的春台县。

靠攒的银钱加上夫人嫁妆贴补,自己当掌柜开了一间巴掌大的小酒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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