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2 / 2)

虞九阙心道,自己虽晚了数月,但也算交了差,奈何心里半点轻松也无。

因为前事虽了,却还有后事等着。

“敢问梁大人,公子对我有何安排?”

梁天齐迟疑一瞬后道:“公子有言,若您性命无虞,自当尽力医治,也盼您早日返京。”

是了,他乃内侍,知晓多少东宫秘闻、乃至皇室秘辛。

太子纵然仁善,也是曾经的天下储君,哪里会放任他在宫外自由自在。

他纵然不回京,自此往后,也同秦夏过不了什么安生日子。

大约是感受到了虞九阙的抗拒,梁天齐也见识过那个叫做秦夏的汉子对虞九阙的照顾,私下也认定,这两人怕是早就动了真情。

他只得换了个角度道:“公公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秦掌柜考虑。既然对方已知您的下落,这贼人能来第一批,便就还有第二批。”

“梁大人的意思咱家明白。”

虞九阙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根,依稀记得,过去这里好似有个扳指。

“公子可说过,要我几时返京?”

梁天齐摇摇头。

他们本就刚寻到虞九阙的下落没多久,还没摸明白路数,若非今日的意外,两方怕是还未曾见面。

“我会回京,只是在那之前,要安顿好相公。”

虞九阙忽而又换回了自称,梁天齐似有所感,最终却没说什么。

说罢,他又朝梁天齐施了一礼。

“如我离去,大人还在此任,万望多多照拂。”

照拂的对象,自然是秦夏和秦记食肆。

梁天齐回礼道:“这都是本官分内之事。”

梁天齐无疑是个好官。

虞九阙虽来齐南县没多久,可也知晓齐南县政事清明,百姓安居。

梁天齐的保证,是可信的,现下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回去,同秦夏交代。

小哥儿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最终选择看向梁天齐道:“梁大人,尊夫人既懂医术,那想必也知晓伤到哪里,不涉及要害。”

梁天齐隐约察觉到他的意思。

“公公是想……”

虞九阙颔首。

“还请梁大人问过尊夫人后,遣人过来,伤我一回。对外直说我遭贼人所掳,幸被官差所救。”

虽说失踪多时,带伤回家,一定会惹得秦夏更加担心。

但有伤在身,反倒能遮掩不少疑处,也好省去些解释。

虞九阙自问已隐瞒秦夏良多。

或许不久后他们便要分离两地,谎言这种东西,还是能少一句,就少一句。

深夜,丑时末。

方蓉被秦夏劝回了家,柳豆子没走,留在这里陪秦夏,自己裹着被子去了另一件屋里躺着。

秦夏独守空窗,毫无睡意,一味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发呆。

等着等着,突然听闻大福对着门外大叫起来。

紧随其后的,竟是连着的叩门声。

秦夏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冲向大门。

柳豆子睡得迷迷糊糊,却也踩着一只鞋跑了出来。

“小夏哥,是不是嫂夫郎回来了?”

“大半夜的, 外头什么动静?”

“听着像是秦家的动静,今天隔着墙根听见一耳朵,好似是九哥儿不见了。”

“好好一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他家日子过得好, 总不会是跟人跑了。”

“跟人跑了还有命在, 就怕是遭人惦记……”

胡同里藏不住事, 虞九阙失踪半日的消息早就长了腿传开了。

夜半四下安静, 敲门声更是令不少人自睡梦中惊醒,有实在心里好奇地,甚至套上衣裳起身, 把大门拉开一条缝往外看。

“瞧见什么了没?”

“好似是官差!”

秦夏解开门栓, 拉开大门时简直心如擂鼓, 生怕外面候着的人带来的是什么不好的消息。

幸而门一开, 他就看见了和自己隔着一道门槛的人。

他的阿九,总归是好端端的回来了。

秦夏不顾旁边还有人,一步踏出门槛,把人揽进了怀里。

送虞九阙回家的自不是梁天齐身边的普通官差,而是暗卫里的二人, 穿了官差的衣裳罢了,为的就是把虞九阙“失踪”一事给圆上。

这些日子也是他们奉命跟在虞九阙的身边,将秦夏和虞九阙, 以及秦记食肆的大事小情一一回报。

人已送到, 他们也不必多留。

只是难免察觉到四邻的探听, 故而其中一人刻意用比平日还略高一些的声音道:“看来你便是此哥儿的相公了,可是姓秦名夏?”

秦夏把虞九阙在怀里揽了片刻, 只觉得浑身的血总算是重新活了起来。

闻声他松了怀抱,将人送去身后, 继而行礼道:“草民正是秦夏。”

“官差”颔首。

“那便无误了。”

他公事公办道:“近来衙门一直在查一伙流窜入平原府的拐子,他们惯常以一个抱着幼儿的妇人当饵,引得心善的姐儿哥儿跟着去到偏窄巷子,然后把人迷倒转手发卖了去。你夫郎白日里在街上着了道,好在命大,正赶上我们捕房抓到了贼人头子,救出了好几个被抓住的姐儿和哥儿,除了皮肉伤,倒还没来得及受什么罪。

“按理说应该使你明日去衙门领人,不过县令大人爱民如子,不忍见你们这些个家中亲属白白担心,故而遣了我们,趁夜护送归家。”

这一番话说得有鼻子有眼,莫说秦夏,便是那些从门缝里偷听的也都信了。

各个都想着现在拐子的手段真是多得很,家里有姐儿哥儿的,惦记起往后也要同家中孩子好好说道,以后上街万万提防着些。

秦夏长揖施礼。

“有劳几位官爷深夜劳碌办差,草民谢过官爷,谢过县令大人。”

一旁的柳豆子想起自己和衣而睡,怀里还有一串子铜钱,很上道地掏出来,代替秦夏,就要塞给官差。

“官爷辛苦跑一趟,这点钱拿去喝茶吃酒。”

这个钱暗卫哪里会要,当即摆了摆手,又说了几句官样话便离开了。

走后他们还得找地方换衣服,继续蹲守,只不过监视的命令,改为了护卫。

送走官差,秦家的大门重新合上。

柳豆子为秦夏和虞九阙高兴,识趣地知道自己该给夫夫二人留点说话的时间,当即道:“小夏哥,你快扶着嫂夫郎回屋,我去灶房架火,烧上热水。”

走出两步又返回来问:“嫂夫郎,你可要吃点东西?我去张罗。”

虞九阙到最后也没真的在身上弄出什么伤,梁夫人一听他的想法,便给他驳了回来。

说为人医者,看不得人当着自己的面不惜命。

是以他这会儿只是有点头晕目眩,旁的还真没什么不适。

却也没吃东西的胃口。

见他摇头,柳豆子便去烧水了。

睡在院子里的几只狸奴也都醒了,都在院子里溜达,打量为何这群人大半夜的还不睡觉。

“走,回屋去床上躺着。”

秦夏紧紧握着虞九阙的手,从刚刚起就不敢松开。

两人相携着进了屋,褪下外裳,虞九阙靠去床头,秦夏抖开被子给他盖上。

四目相对,彼此皆是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

秦夏从不觉得虞九阙会被那等拙劣骗术给骗去,官差既能深夜送人,那所谓的贼人,泰半只是个托辞。

可看虞九阙的模样,这一趟多半也不是他主动去的。

秦夏不由万分后怕。

“我回了家,不见你的人影,便去干娘家寻你,结果干娘却说你从未去过,我又回来问葛婶子和双姐儿,双姐儿说白日里见过你一回,再往后就不知了,我只得又去食肆,自然也没消息,回来后我们这些人散开在城里找了一圈。”

虞九阙垂眸,嘴唇动了动,轻声道:“怪我,去干娘家之前,我临时起意去布庄买几方素帕子,想去跟着干娘学绣花,结果……”

秦夏没让他说完后半截的话。

对于他而言,只要人回来了,其它的一切都可以不关心。

“本不是你的错,不必解释,哪里有人会怪你,是我怪你,还是干娘怪你?莫要多想。”

虞九阙心里盛着一包事,不知该从何与秦夏说起。

他伸出手,一下环住秦夏的脖颈,脸颊蹭过男人下巴冒出的胡须青茬。

秦夏察觉到夫郎情绪的不对劲,看来此行不简单,他多半是经历了什么。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