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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豆腐切成两半,勾了薄芡,一咬汤汁流出,相当下饭。

上汤豌豆苗里加了咸鸭蛋和皮蛋,豆苗翠绿,汤色金黄。

鱼香茄子炸时的火候略微差了些,秦夏清楚,这是他要求比较高。

单论常人的舌头,这道菜足以在酒楼上桌。

虞九阙吃完半碗饭,成功顺了气,秦夏不得不提醒他细嚼慢咽。

“你这成日里到了饭点没得饭吃,回来又狼吞虎咽,早晚把胃吃坏。”

虞九阙嘴里还塞着菜饭,腮帮子鼓鼓的,嚼了一顿才咽下去。

“佘公公退了后,司礼监换了一批人上来,虽说是我的班子,到底用得不那么顺手,等理清了多少能好些。”

说罢又道:“回来饿昏了头,差点忘了,那玄武街上的铺面已经查明白,确实是清清白白。相公你怎么想,可是就定了那里?”

秦夏给虞九阙盛了一碗豌豆苗,放在他面前,思索片刻道:“就定下吧。”

他确实偏爱那片荷塘。

签了契书, 交了一年的租子,玄武街的铺面正式暂归秦夏。

高阳有了用武之地,带着邱川和雇来的两个婆子, 以及督公府上暂且借过去的帮手, 开始从里到外的打扫这个尘封多年的小楼。

这样的动静自然引来了周围商户以及过路人的注意。

“那赌坊的铺面, 竟是赁出去了?谁这么大胆子, 也不嫌晦气。”

“早先好似见了一对夫夫跟着牙人来相看铺面, 兴许就是他们租的。”

最先开口的香铺掌柜撇撇嘴。

“八成不是盛京人,被那牙人忽悠几句就上了钩。他但凡来找咱们打听打听呢?咱们总不至于坑了他去。”

“嗐,等他惹了麻烦就知道咯。”

“我倒还怕这麻烦牵连到你我。”

很快香铺来了上门的客, 那掌柜便暂时止了话头。

铺子脏乱差到那个地步, 要想收拾出个样子也非一日之功。

秦夏认为铺子内的结构不需要大改, 只需在细节上稍加整饬。

再置办上新的桌椅板凳、灯烛彩饰、挂画摆件, 大抵也就差不多了。

和先前开食肆一样,他这几天都守着书房的桌案,在纸上绘制“设计图”。

虞九阙每日晚食过后,都会帮他一起参谋。

在点什么灯这件事上,两人就商讨了好一阵子。

“京城像样的酒楼, 用的都是琉璃灯,较之普通的竹木灯、绫绢灯更明亮。”

秦夏在纸上标注了两笔道:“琉璃灯档次上乘,耐不住价昂。”

当然这笔银子他不是出不起, 只是做生意的人, 一分一毫都要算清楚, 所谓能省一点是一点。

若灯用琉璃灯,难免超预算, 这笔钱他得从别的地方留出来才好。

哪怕曾经立下宏愿,要剑指“三大楼”, 但秦夏打骨子里瞧不上那三家撑着纸醉金迷的壳子,却连基本的吃食都做不好吃的行径。

他埋头写字,身边的小哥儿却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虞九阙从藏在多宝架之后的暗格里,取出了一只匣子,推到秦夏面前。

“这些都给你。”

秦夏不明所以地打开匣子。

好家伙,里面居然是一叠银票。

有一百两一张的,也有五十两一张的,粗略一看,怕是也有小一千两。

“这些是?”

他以为虞九阙领的俸禄和得的赏赐,都是入府中公账的,不然这偌大的府邸靠什么来养?

虞九阙朝他眨了眨眼。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私房钱。”

生怕秦夏误会,他补充道:“你放心,我从没收过旁人的孝敬,这些都是我过去使了本钱,借着有些门道,倒换来去生了些利。”

他同秦夏讲,自己过去是怎么赚钱的,一言以蔽之,就是赚取差价。

市面上的各色物什,价钱皆都是应时而变,除了盐铁乃朝廷专营,波动最厉害的往往是吃、穿两样。

吃就是粮食,穿就是各类布匹织物,以及制成它们的原料:丝、棉、麻等。

虞九阙一早就在物色能令钱生钱的法子了,靠内侍那点俸禄,实在是没有盼头。

他是能在宫内行走的人,纵然最初身份不显,但多少漏出一点无伤大雅的消息给宫外的商贾、牙人等,也足够他们嗅一嗅风向,继而投桃报李。

这群人深知哪里有挣钱的路子,比如何地粮食丰收,粮价下跌,就迅速买入,再用船运去粮食歉收而粮价上浮的地方,一来二去,银子就来了。

虞九阙不用出面,只需拿点本钱出来,到日子回收。

他就是靠这个法子,攒了第一笔小金库。

再往后,钱生钱,利滚利,路子就更广了。

“攒了这么多年,舍得都给我?若是我给你花光了呢?”

他看着匣子里的银票,都出自分号最多的大通钱庄,上面标记着年份,最早的一张,票面都微微泛黄了。

透过这些纸页,仿佛能窥见虞九阙在宫里的十数载岁月。

虞九阙毫不在意。

“我的人都是你的,何况银票。”

他过去挣钱、攒钱,是为了日后出宫能买一个小院,买两个下仆,好给自己养老送终。

现在他有了秦夏,就有了家,这些钱给谁用,花在何处,又何需在意。

“等你花完了,我再去赚。”

秦夏忍不住笑。

“哪里用得上你赚,难不成我开的酒楼,是冲着赔钱去的不成?”

话音落下,一个转身,小哥儿就已经被他箍入怀中。

气息缠上了耳廓,勾得那处粉得发红。

“等你哪日不做督公了,相公养你。”

五日过去,留待开成食肆的小楼,被大致收拾出来个样子。

再也不见尺厚的积尘,四处垂落的蛛网。

泥瓦匠与木匠等接连到来,刷墙砌砖、换门换窗,门槛也拆了,全换成新的,求个好意头。

期间木匠发现一根木头有虫蛀的痕迹,又赶忙把那根木头换了,邱川奉命去城里药铺买来驱虫的药粉,四下一顿狂撒。

虫患解决之日,整个铺子放眼望去,赫然焕然一新。

早就采买好的一应物什,紧随其后,流水般地进场。

漆成深色的桌椅,简朴大气。

墙上的画轴,延续着过去齐南县秦记食肆的风格,没有高山流水,牡丹仕女,而是画着三餐四季。

大堂的几处隔断增了精巧的花窗,转角处摆着高脚案几,上面摆放着造型各异的盆景。

最精彩的是夜幕降临。

高挂的几盏缀着彩色穗子的琉璃灯依次点亮,刹那间使人明了,何为“灯火辉煌”。

看来看去,只有一个地方还空着。

邱川挠挠后脑勺,问秦夏道:“大掌柜,咱们的酒楼要叫什么名字?”

为了这个名字,秦夏已经烦恼数日了。

他本想还叫秦记酒楼,但京城之大,姓秦的太多,辨识度不足,就不能称之为一个好的店名。

想着换一个吧,肚子里的墨水着实不够多。

后来倒是和虞九阙一道编排了几个出不了错的名字,像是什么同泰楼、万华楼、味美斋、丰和居……

每一个拎出来,都像是离百年老字号还差九十九年的口碑老店。

但秦夏仍旧不太满意。

如此又过两日,他一拍脑门,突发奇想,在纸上写下和光楼三个欠了些美观的大字。

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合心。

虞九阙初回府,就看见秦夏举着一张纸,风似的来到面前。

“阿九,你觉得和光楼这个名字好听么?”

虞九阙怎么也没想到,秦夏要以这间主院的题匾为酒楼命名。

不过想来,寓意也是好的。

他在脑海里回溯了一下这间宅院过去的归属,同秦夏道:“若我没记错,这宅院最早还没有这么大时,归属于一名翰林大儒。那时这间院子,就已经叫和光院了,这三个字,应当还是那位学士大人的墨宝。”

匾额仍在,两人来到院子外,仰头看去。

经年的消磨,使得上面的字不如早时清晰光亮,倒是仍看得见其上的落款。

虞九阙继续道:“那位大儒姓余,说来还是齐南县县令梁大人的座师。”

“原来是那位老大人?”

秦夏忆起在齐南县与对方的一面之缘。

“怪不得前面那位丢了乌纱帽的‘大人’都官至二品了,还不舍得换下这块匾。”

想必一方面是意头好,一方面是……那位余老大人的墨宝很值钱?

虞九阙轻咳两声,肯定了秦夏的猜测。

“总之,和光楼确实不错。”

一间酒楼,只是供人餐饮之处。

它仅需做到慰藉了食客的五脏庙,让食客肚皮空空地来,身心皆足地走。

就算日后和光楼成了盛京第一楼、天下第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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