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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玉,你没事吧?”

薛琅被他扶起来,淡淡一笑道,“多谢殿下关心,奴才无事。”

闻景晔从未见过薛琅这样笑,一时间对着那如沐春风的样子看得痴了。

皇上瞧着这景象,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慧妃眼波娇嗔,“苍雪鹄是陛下送的,妾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连根毛发都不敢损伤,可今日却被人生生打断了条腿,你看。”

她伸手一指,苍雪鹄哀哀地叫了一声。

薛琅上前两步跪在地上,“陛下饶命,奴才是见它忽然发了疯地追着四皇子咬,所以一时心急,奴才不知这狗是慧妃娘娘宫里的,请陛下赎罪。”

许久不曾听到四皇子,皇上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还有个丢在冷宫的儿子。

闻景晔望着薛琅的背影,一时间也没注意到皇上正在打量他。

几尺之外的少年算算年纪,应该也有十三岁了,可身量瞧着比五皇子还要瘦小。

闻景晔的生母原本就不被皇帝喜欢,哪怕诞下皇子,皇上也鲜少去她宫里,后来又被查出来下毒暗害其他妃嫔,皇上一怒之下就将其打入冷宫。

可不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如今过了这么多年,那点迁怒的意思早就散了七七八八。

他蹲下身,朝着闻景晔招了招手。

闻景晔看了薛琅一眼,然后慢慢走到皇帝身前。

慧妃心思玲珑,连忙道,“四皇子,怎么不叫父皇?”

闻景晔垂下头,小声的叫出这句陌生的称谓,“父皇。”

人年纪大了,总是希望儿孙会留在自己身边。

皇帝的视线落在闻景晔破烂的衣服上,面色微冷,“好歹是个皇子,怎么会穿成这样!伺候你的那些宫人呢!”

他虽然让闻景晔住在冷宫,可从未克扣过他的份例。

闻景晔缩了缩脖子,“嬷嬷说,我只是个失宠的皇子,不配穿那么好的衣服。”

“放肆,简直放肆!”

或许是闻景晔的生母勾起了他心中的一些回忆,又或是常年对闻景晔不闻不问使他心中生出了些许愧疚,皇帝连查都没查就下令将伺候四皇子的两个嬷嬷一个太监给处死了。

做完这些,皇帝自觉已经补偿了他,于是便又将这个儿子抛之脑后了。

宫里的人渐渐都知道冷宫里那位四皇子出来了,而且还被慧妃抚养。

这不难想,按照上辈子来看,慧妃明年开春才有的八皇子,这之前她必定会想抚养一个皇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上辈子闻景晔分明是皇上病重时才走到御前的,如今竟提前了十年,薛琅对自己不曾预料到的变故有些焦躁。

要不要现在就杀掉他?

头顶忽然被什么砸了一下,接着一颗松子掉在地上,薛琅抬头,与正坐在树枝上的闻景晔对视了个正着。

闻景晔手里上下抛着松子,远远喊道,“薛琅。”

薛琅敛了神情,摆出一副笑脸行礼,“四皇子。”

分明刚刚还一副冷漠阴鸷的神情,转眼间又能端出这副样貌。

闻景晔从树上跳下来,佯装不知,“你要去哪。”

树枝晃了晃,落下一阵花雨。

他如今养在慧妃宫里,吃穿用度都比照皇子规格来,衣料跟配饰都用最好的,与前些日子大相径庭,隐隐有了皇室的气度。

“奴才去上书房等太子。”

闻景晔冷不丁道,“皇兄连放学都要人接吗?”

旋即又拉住薛琅的衣袖,慢慢道,“我过两日也要去上书房读书了,到时候你也来接我,好不好?”

薛琅摇摇头,“四皇子,不要任性。”

他是太子的人,自然不可能与其他皇子有太多瓜葛。

闻景晔早知是这个结果,薛琅对他再如何好,心中想的永远是他那个皇兄,父皇也是如此。

他垂下眼,忽然盯着薛琅腰间道,“你香囊脏了。”

薛琅低下头,见那缀着宝蓝莲纹的银底香囊确实脏了一块,若不细看倒也看不出来。

他刚要上手擦,闻景晔已经摘掉了他的香囊,还把自己的解下来给他系上。

那香囊针脚细密,绣工精湛,比他那随手从摊子上买来的精致了不知道多少。

“用我的吧,这是青檀亲手绣的。”

青檀是慧妃宫里的大丫鬟,据说祖籍在江南,一手绣工了得。

薛琅眸色微暗。

“四皇子,慧妃娘娘待你很好吧。”

漆黑双目中涌动着模糊不清的情绪,闻景晔突兀笑了笑,“好。”

薛琅唇角渐渐压平。

日后慧妃诞下自己的孩子,四皇子必然会再度失势。

何况只要太子还在一日,闻景晔就永远没有登帝的希望。

不足为惧。

“薛琅,我想吃你上次给我带的果干。”

薛琅道,“如今四皇子想要什么,跟宫人说一声便是了。”

“你帮我带不行吗,我喜欢吃你给我带的,其他人的,谁知道有没有毒?”

以前四皇子不受宠,没人将他放在眼里,自然也不屑去动他,如今得慧妃收养,两人同气连枝,他的吃食自然有宫人再三检查。

但他没多解释,只道,“那奴才下次给殿下带。”

薛琅自己就喜欢吃那间瓜果铺子的零嘴,所以经常会差人买许多。

于是闻景晔又开心起来,还悄悄将薛琅的香囊藏在了身后。

察觉到他小动作的薛琅并未说什么。

他似乎真的在慢慢依赖着自己,这很好,等到他再信任自己一些,就像上辈子他信任曲嘉文那样。

到那时,就是他的死期了。

薛琅眼底慢慢攒了笑意,幽深无波。

“太子还等着奴才,奴才先告退了。”

“等等。”

闻景晔忽然上前一步,薛琅戒心极重,当即便想往后退,只是在他动作之前,闻景晔抬手从那乌黑青丝上摘了片花瓣下来,接着退回去,“好了。”

“多谢殿下。”

薛琅从他身侧过去,闻景晔也跟着半转过身,直到再瞧不见薛琅的身影,他才拿出藏在身后的香囊,放到鼻尖闻了闻,是熟悉的荼芜香。

之前那个帕子上的香气早就消散了,他也很久没有闻到这味道了。

自从摸清这里是薛琅进宫的必经之路后,闻景晔总会在树上坐着等他,高处看得远,他想更早一点看到薛琅的身影,也想多跟薛琅说几句话。

太子每日去上书房听学,薛琅便雷打不动地在外面等他,太子劝了几次都不管事,渐渐地便也习惯了,若是哪天薛琅因病没来,他还觉得不大适应。

今日天气阴冷,瞧着是要下雨,放学后的皇子公主们从上书房出来,太子跟太师拜别,转头便瞧见站在不远处的薛琅。

薛琅他快步走过去,将手里的披风展开替太子穿上,系带子的时候指尖忽然碰到了太子脖颈。

凉意丝丝缕缕地钻进皮肤里。

太子下意识拽住他的手,“怎么这么凉,在外面站了很久吗?我不是说过今日不必来等我吗?”

“无妨的。”

太子还想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

“皇兄。”

越过太子肩头,薛琅跟闻景晔对视了一眼,接着将手抽出来,后退半步,中规中矩地行礼,“四皇子。”

闻景晔道,“今日皇兄引重弓射箭的样子着实令臣弟佩服。”

说着他垂下眼,面露沮丧,“而我却连拉弓都很吃力,还有太师讲的那些,我大多都听不懂。”

“老四,”太子拍拍他的肩膀,“先前你久居冷宫,落下许多课业,如今刚来几日,听不懂也正常,只要日后勤勉,定能赶上来。昨日父皇还说起你,过两日应该会给你安排老师补课,不必忧心。”

闻景晔道,“那我若有听不懂的,可否来问皇兄。”

薛琅抬眸,不动声色地扫过去一眼,眸光幽冷。

太子却并未多想,反而很高兴,“自然可以,你若有听不懂的,尽管来找我。”

薛琅面色淡淡,“殿下,方才孙公公来,说皇后让小厨房炖了燕窝八仙汤,请太子过去用膳呢。”

太子略一思忖便道,“好,那我先过去,晚些回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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