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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薛重唤的声音,“大人,是奴才。”

“进。”

薛重唤推门而入,他提着灯笼,带着外面的风霜,“大人,出事了。”

一炷香后,薛重唤带着闻景晔进来,薛琅靠在软椅上,墨发未梳,只用带子松松绑着,有几缕碎发垂在额间,手里是刚沏好的新茶,只拢在手心里暖着。

闻景晔面色苍白,衣摆溅了许多泥水,进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下。

薛琅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因为时间匆忙,来不及换衣裳,只在外头披了件大氅,许是开门时刮了冷风进来,那双被衣摆掩盖了一般的脚整个儿都缩了回去。

闻景晔扫了一眼便垂下去,低首敛眸的样子无害极了。

薛重唤走过去,附耳说了些什么,薛琅神色慢慢凝重起来,望着闻景晔的目光也别有深意。

他从软椅上走下来,走至闻景晔身前时,对方忽然冲过来抱住薛琅,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有些害怕。

“兰玉,母妃小产了。”

薛琅隔着闻景晔的肩头看了眼薛重唤,薛重唤会意,静静退出了房门。

薛琅拍拍怀中人的肩膀,捉着他的手将他带到椅子上坐下。

烛火的昏暗光亮照进眼睛里,薛琅半蹲在软椅边,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无措和惊惧。

他轻轻摸着闻景晔的后背,安抚地问,“告诉奴才,发生了什么?”

“母妃半夜忽然腹痛不止,出了许多血,青檀叫了太医,太医说孩子保不住了,我听见……”闻景晔的唇微微颤抖,“我听见母妃对父皇说,是我克死了弟弟,要杀了我替他偿命。”

他僵硬地转过头,握着薛琅的手力道忽然大了许多,眼中撑出血丝,“父皇会杀了我吗。”

薛琅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分辨他话语的真假,片刻后才慢慢笑道,“怎么会,你是大楚的皇子,陛下不会这样做的。”

他一笑,眼中就仿佛盛了春水,闻景晔渐渐放松了身体。

“兰玉,”他嘴唇干裂,拽着薛琅像是抓着救命稻草,“我没有克死弟弟。”

薛琅轻声道,“奴才相信四皇子。”

“别怕,”他将茶杯放进闻景晔手里,“告诉奴才,你看到了什么?慧妃这一胎,为何没保住。”

闻景晔低着头,半晌后摇摇头,“我不知道。”

见薛琅没有回应,他有些急了,“我真的不知道,当时我在屋内睡觉,被外面的声音惊醒后才发现母妃小产了。”

“奴才知道了,这件事与四皇子无关,四皇子不必担忧。”

薛琅起身时,衣角忽然被拽住,闻景晔仰着头看他,眼中惊惶一闪而逝,“我今夜不想回宫中。”

他是因为太害怕才从宫中跑出来的,也不知是怎么出的宫门,或许又是钻的哪个狗洞。

薛琅淡淡一笑,“那四皇子今夜便宿在奴才这里,奴才找人给你收拾厢房。”

可闻景晔并未松开手,“我想跟你一起睡。”

烛火爆裂一声,明明灭灭的光在薛琅过分清秀的脸上闪过。

他静默片刻,而后扬起唇角,“那就委屈殿下了。”

薛府外表其貌不扬,可内里却极尽奢华,宫人又搬来一床被褥,走的时候将纱幔从金钩上取下,而后无声地退了出去。

帐子里的荼芜香十分浓郁,闻景晔睡在里面,两人挨的极近,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他闭着眼,却没有丝毫睡意。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紧绷,薛琅侧过身,轻轻拍着闻景晔,如同哄小孩儿一般,“殿下,别怕,别怕。”

他念叨了两句,声音渐弱,鼻息绵长。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划过一声凄清鸟鸣,闻景晔睁开眼,眼底的不安消失殆尽,他侧过头,逐渐适应夜色后依稀可以看到些许轮廓。

“兰玉。”

他轻轻喊了一声。

薛琅睡的很沉,并无回应。

闻景晔凑近了些,手指慢慢描摹着薛琅的面颊,眼底的光越来越盛,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吃入腹。

他在唇齿间翻来覆去地浸淫着这个名字。

手指落在唇上时,闻景晔顿了顿,小心地,试探地挪过去。

冰凉的,柔软的。

伸出舌头舔了舔。

闻景晔心脏跳的极快,他怕这声音会惊醒薛琅,于是不得不往后退了退,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紧紧钉在薛琅身上,如骨附蛆。

薛琅睁眼时,身侧已经空了,他从床榻上坐起来,身上亵衣不知缘何变得散乱,露出大半胸膛和半边肩头,他浑不在意地往上拉了拉。

“兰玉,你醒了。”

将床帏挂在金钩上,闻景晔穿戴整齐地站在床边。

睡意未清,薛琅半睁着眼,嗓音湿哑,听见声音反应了两秒才道,“殿下,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

薛琅此刻并无戒心,闻景晔的视线如火舌般舔过他细腻肌肤的每一寸,堪称放肆。

“奴才差人送殿下回宫。”

“兰玉今日不去宫中吗?”

薛琅应了一声,并未多说。

下人鱼贯而入,伺候薛琅洗漱更衣。

薛琅张开双臂站着,婢女整理着衣衫,绕到身后时,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住,面色也变得惊恐起来。

因为薛琅背上密密麻麻,全是被吮吸过后的痕迹。

半边白皙的肩上如此,蝴蝶骨上甚至有几道淡淡的,看不清晰的咬痕,更多的被掩在亵衣之下,不用想都知道那后背是何狼藉。

她刚要出声,一道视线忽然刺了过来。

薛琅身后,闻景晔正无声的注视着她,他半张脸沉在阴暗中,嘴角勾着,眼底却没有任何情绪,正定定地,死死地望着她。

婢女脚底发寒,脖颈仿佛被刀尖压着血肉,动一步就是死路一条。

婢女垂下头,抖着手替薛琅一层层地穿好衣服。

头发忽然被扯了下,薛琅眉心微蹙,侧目瞥向婢女。

刚进来的薛重唤见了,斥道,“笨手笨脚的,下去。”

说罢从婢女手里将东西接过来,自己伺候薛琅穿衣。他手脚利索,很快便将衣服配饰都一一穿戴好。

闻景晔出门是乘薛琅的马车去的,临走前他拉着薛琅的手,面色惶恐不安,“父皇真的不会怪我吗?”

薛琅抽回手,按捺住心底的不耐道,“不会,殿下放心。”

等马车走远了,薛琅淡淡收起脸上所有表情,转身回府。

薛重唤将名单递上去道,“今早来了几个人,奴才让他们在正厅等着,大人要见吗。”

薛琅将名单拿来扫了眼,视线定在一个名字上,“梁肃?”

“梁肃是西南回盐关县主簿,官是买来的,本事不大,为人阴险,凡事认钱不认理,是个走丝绸料子的富商。”

薛琅将名单一合,随手丢出去,道,“去见见。”

这些人早早的就在正厅翘首以盼,这会儿见薛琅来了,连忙拥上来说好话。

正厅不止站了这些人,还有一箱箱几乎要摞起来的陈旧箱子,薛琅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薛重唤替他看茶。

“各位大人今日来找我薛某,所为何事?”

“薛公子,我们都是岭南地方官,冒昧登门是想求薛公子给个方便,这关税涨了又涨,大家伙儿的生意实在是做不下去啦!”

陛下重视太子,朝堂一些事务往往会交到太子手上,一来是让他熟悉帝权,二来也是考校太子的办事能力,而岭南关进出口的事情,是太子亲自交到薛琅手上的。

地方不大,但贸易量最多,换言之,是最轻松,油水最多的地方。

太子把这里交给他本就代表着一种态度,是以哪怕薛琅并无官职,他们也不敢轻慢。

这些人口干舌燥地说了一堆,薛琅四两拨千斤的打太极,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梁肃在众人身后沉默地站着,几乎没有出过声,直到薛琅抬头,两人不经意地对视一眼,梁肃忽而一怔。

他早知京城里的人生的水灵,却不知男人竟也长成这般模样。

一双绝美含情眼,山水皆归于其中。

薛琅很快挪开了目光,刚刚的视线就如蜻蜓点水般清浅。

梁肃却还定定的望着他,片刻后才走上前去,“薛公子,说这么久了想必也累了,我们从岭南带了些特产,公子看看喜不喜欢。”

堆在那里毫不起眼的箱子打开后,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薛琅搁下茶杯,杯底在木桌上磕出轻微声响,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等他回应。

这紧绷的气氛让薛琅笑出了声,他微微抬了下颚,薛重唤便上前将箱子扣好。叫人来抬下去了。

这便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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