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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琅又看了眼太子,眼底晦涩不明,片刻后伸手将床帐拽下来,隔绝了两人,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殿内。

第二十六章 殿前下跪

太子酒醒时,床帐内漆黑一片,他坐起身来捂着头缓了会儿,接着掀开床帐,外面烛光掩映,宫女正在屋内熏香,进进出出悄无声息,只能透过屏风看到那忙碌有序的窈窕身影。

“太子殿下,”宫女走进来,“这是薛大人为殿下准备的醒酒汤,嘱咐殿下多喝一些。”

窗外天已然黑了,太子接过来一饮而尽后将碗放在托盘上,“兰玉呢。”

“薛大人已经出宫了。”

“是他送我来这的?”

“是。”

太子摆摆手让宫女下去了。

瞧着明明暗暗的灯罩,太子陷入沉思。

依稀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记不起来了。

他想了许久,想的头都发昏了也没记起。

许是做梦吧。

圣旨一下,太子与张家联姻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皇后十分欢喜,第二日便召了张家小姐来。

那张家与太后有些渊源,张婉儿幼时常常入宫,来皇后宫里请安时也是知礼数,识大体,皇后见她乖巧可爱,当时便喜欢得紧,后来太后故去,张婉儿便不再进宫了,皇后很是惋惜,得了闲还常念着她。

太子在书房温书,到了下朝时辰却不见兰玉来,不多时太监过来禀报,说薛大人身子不适,下了朝便回府去了。

太子将书合上,起身道,“出宫,去薛府。”

只是刚备好马车,皇后宫里便有宫女来请,“殿下,娘娘唤你过去。”

“做什么?”

“说让殿下陪着逛逛御花园,午后一块用膳。”

太子犹豫半晌,让太监寻些上好的药材送去薛府,并嘱咐他好生看看薛琅病的重不重,需不需要叫太医。

湖边上矗立着个小亭子,皇后就坐在石凳上,桌上摆了时令的水果和点心,宫女在身后扇着雀翎风扇,亭子四角都挂了纱幔,清风一吹,便四散晃动起来。

“母后。”

太子掀开帘子,待看清皇后身边坐着的女子时,尾音倏然一顿。

“我儿来了。”

女子着月白华服,秀目黛眉,妍姿艳质,云鬓间的青田石玉饰淡淡泛着光晕,她见太子来,起身行礼,每一处都不出差错,“民女张婉儿参见太子殿下。”

上次在沈府,太子也只是远远瞧过一眼,如今见了也对不上号。

“这是陛下为你指的太子妃,你们坐着说会儿话,本宫回去拿些东西。”

即便不喜欢张家小姐,可太子的性子也做不出甩手走人,让姑娘没面的事情。

张婉儿手里握着绢帕,悄悄看了太子好几眼,道,“太子殿下可还记得沈府宴席的事。”

太子故作不知。

“当日在竹林中,我记下了你的声音,后来听沈公子说话,我便知不是他。”

她莞尔一笑,如沐春风,“我知道殿下并不喜欢我,但既然已经下了旨意,殿下何不试着了解我,我不求殿下真心,只愿能陪在殿下身边。”

太子道,“姑娘值得更好的人。”

张婉儿摇摇头,“陛下有旨,你我如何能抗旨。”

翌日,太子还真就抗了旨。

彼时薛琅正在听书,他偶尔犯懒,不愿意出去,就把说书先生叫到府上,中间隔个屏风,他躺在软椅上听。

下人悄声进来,告诉薛琅太子跪在了乾安殿外。

薛琅闭着眼,心中隐隐有不祥预感,“他在跪什么。”

“说是求皇上收回指婚成命,陛下大怒,让他滚出去,在场的宫女太监都听的一清二楚,接着太子就在殿外跪着了。”

薛琅猛地睁开眼,“他疯了?”

他从软椅上下来,问,“皇后那边呢?”

下人道,“劝过了,太子不听啊。”

激昂顿挫的说书声渐渐歇了下去,薛琅抬了抬下颚,薛重唤便结了钱,将先生请了出去。

回来时见薛琅在更衣,已然准备进宫了。

薛重唤道,“大人,马上要下雨了。”

然而薛琅并没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只阴沉着脸骂,“蠢货,真是个蠢货。”

待他收拾好后,马车也停在了薛府门口。

明明不到落日的时辰,天色却因为密布的乌云倾压而暗淡下来,马车前脚进宫,大雨便唰啦啦倾斜下来,隔着帘子都能闻到那股泥土的潮湿气。

下马车时,薛琅一脚踩进了水中,抬起头来,乾安殿前正直直跪着一个人影,隔着雨幕模糊不清,他撩着衣摆,一手执伞走到太子边上。

太子全身都已湿透了,听见声音他仰起头来,雨水从他发丝上坠下去。

“兰玉,你怎么来了?你不是病了吗,快回去养着,别过来了。”

见他面色如常,没有半分异常,应当是忘了那天的事情。

这样最好。

薛琅将伞往太子那边倾了一些,“太子,别跪了,你这样跪下去,只会惹怒陛下。”

“我若不跪,就只能娶婉儿小姐了。”

“张姑娘才貌双全,家世显赫,有什么不好,太子你如今并没有心悦之人,何必为此触怒陛下。”

太子仰头望了他一会儿,他知道自己说什么薛琅都不会理解,于是沉默地摇摇头,温和道,“兰玉,快些回去吧,不必担心我。”

我担心的是你太子之位不保!

薛琅忍不住在心里骂。

早知便让你死在芙云阁算了,省的日日见了烦心。

薛琅不动,太子面上闪过无奈。

他知道兰玉性子向来执拗。

薛琅静默片刻,忽然合了伞,掀开衣摆跟着跪了下去,地上的水已经有了深度,他这一跪,膝盖以下的衣裳便全浸在了雨水里。

太子大惊,“兰玉,你做什么!”

没了油纸伞,雨水无所阻挡地打在薛琅身上,颜色由浅及深,不多时便完全湿透了。

“既然太子要跪,”薛琅被风雨吹得几乎睁不开眼,“那臣陪着太子跪。”

太子拽住他的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薛琅手上的温度已经比自己都凉了。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这本就是我的婚事,与你何干。”

见薛琅听不进去,他有些急了,“我此举已是触怒圣颜,若你也跪,父皇定然觉得与逼迫无异。”

“臣不怕死,若太子不想娶,臣便陪着太子跪。”

薛琅这话就是赤裸裸的胁迫。

可太子过于忧心薛琅的身体,并未意识到。

他又看了眼乾安殿紧闭的大门,最后将薛琅一拉,咬牙道,“我不跪了,走,回去。”

说着他将伞从薛琅手里拿来,展开撑在薛琅头上,揽着他上了马车,让车夫往东宫去。

两人身上都滴着雨水,很快便将垫子都浸湿了,坐着并不舒服。

这雨应该会下个四五天,待下完了便入秋了。

薛琅略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真是闹心。

第二十七章 东宫更衣

进了东宫,下人连忙拿了两套衣裳来,太子将那件绛蓝色的推到薛琅面前,“兰玉,你快将身上湿衣的脱了,免得受寒。”

薛琅扫了眼上面尊崇的花纹,“臣不敢僭越。”

太子随手一翻,确实是太子规格的衣裳,便叫人撤下去,低声道,“去拿我两年前那件暗红色的,衣摆绣金丝云纹的来。”

不多时,宫女便送了过来,即便是他不穿了的衣服,每日也都晾晒熏香。

太子拿起来展开,跟薛琅的身影大致比对了一番,“这是我两年前的衣裳,你穿着应该合适。”

这是太子出宫的常服,薛琅曾见他穿过。

“多谢太子。”

毕竟是在东宫,太子怕薛琅被人诟病,便叫人都下去,自己更衣。

太子还想着要不要去屏风后面,免得薛琅不自在,只是他还没动作,薛琅就开始脱衣裳了。

薛琅倒是不在意这些,他看重的只有君臣之别,既然太子不介意同室更衣,他就更不介意了。

只是平日薛琅被人伺候惯了,忽然自己上手,便有些笨拙起来,腰间玉佩跟腰带缠在一起,湿淋淋地往下落水,薛琅有些不耐,攥着衣服生生去拽。

一双手自身后来握住他的,薛琅一怔,身后贴上来的躯体散发着潮气和热度,令他无端有些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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