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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目光一顿。

“太子嘱咐我,让我在牢中把王家安顿好,后来他还想去牢中看王老先生,可死牢那样的地方,他怎么进得去,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薛琅低低笑着,“他一直都不知道,王老先生死前,遭到了什么样的酷刑。”

咚的一声。

皇后从床上跌了下来。

“王家阖府被送上断头台,是我压着去的,那一排排的人头,瞧着当真是惨烈。”

皇后倒在地上,双目赤红,指着薛琅恨急的开口,“你,畜生,畜生——!”

“太医说,郁郁而终,最少也要三五年,”他摇摇头,惋惜道,“我等不起。”

他站起身,慢慢走到皇后身前,“陛下已经动了废太子的念头。”

皇后猛然僵住。

“他是太子,本该坐上那个位置,成为天下共主,只因为有个叛徒家族出身的母亲,他自小到大受到的训诫和努力,就都要付诸东流了。”

他的声音循循善诱,仿佛在牵着皇后去到一个属于她的地方。

皇后进宫多年,一心为闻景礼筹谋,只为他这个太子能坐的稳稳当当,于她而言,王家并不比闻景礼重要,闻景礼是她的命。

“你活着,太子职位易主,等皇帝一死,你的儿子就只能跟你一起给王家陪葬了。”

薛琅盯着她的眼睛,看到了明显的,不加掩饰的动摇,“王家已经没了,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还能成全了太子,何乐而不为呢。”

皇后已经全然愣住了。

“我知道太子对那个位置并不在意,可我跟随太子多年,是最想让太子登基的人,皇后娘娘,哪怕你不喜欢我,也该知道,我对太子,总是忠心的。”

“近几日陛下打压太子,有意扶持五皇子,前两日还寻了个借口将太子赶出京去,如今朝中局势瞬息万变,等他回来,怕是该定的东西都已定下,再无力回天了。”

“没多长时间了,娘娘千万要仔细斟酌啊。”

薛琅站起身,拍拍刚刚落在地上沾了灰尘的衣摆,转身离开。

他走到门口,皇后沙哑到难听的声音喊住他,带着绝望的冷静,“我死了,淮安当真能成为皇帝。”

薛琅侧过脸,静静笑了,“你也可以选择不死,看看太子的下场,恐怕不会好过王将军。”

殿门关上,整个屋子再次回到死寂。

皇后在地上坐了许久才慢慢爬起来。

到了晚上,被薛琅买通的宫女走了进来,手里提着食盒,一进来就跪在皇后脚前,眼睛发红,“娘娘,宫里那些天杀的当真是会看眼色的狗东西,见咱们凤仪宫落魄,竟是连口像样的吃的都不给。”

食盒打开,清汤寡水难以下咽不说,还尽是些搜了的饭菜。

皇后动作缓慢地伸出手摸着她的头,眼神怜爱,“跟着我,苦了你了。我已经打点好了,过几日你去容嫔宫里,容嫔性子温婉,只有一女,他日无论谁为皇帝,都不会卷入权势争夺中,你去她那,我才能放心。”

说着她从床头拿出一个妆奁盒子,打开后塞进了宫女手中,“你伺候我这么多年,到头来也没什么能给你的,这些都是我攒下来的,虽然少,但一不是我从王家带来的嫁妆,二不是陛下赏赐,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你家中还有老母弟弟,拿着这个,以后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宫女推拒着不敢收,眼神也隐约躲闪,“娘娘,奴婢不要,奴婢只要你好好的……”

“拿着吧。”

皇后不愿多说,只将盒子又往宫女怀里塞了塞,接着喉头发痒,侧过脸,用帕子捂着嘴咳了两声。

宫女连忙拿来水,只是水已经冷了,皇后凑合着喝了两口,便不要了。

“娘娘,”宫女替他顺着背,“你先吃饭吧,奴婢去给你煮药。”

皇后摇摇头,抓住她的手臂,“你去,去将我封后的那件衣裳拿出来。”

宫女愣愣的,面上不解,“娘娘,拿那个做什么?”

许是太累了,皇后说话有气无力,“去拿吧。”

宫女便捧着妆奁盒站了起来,她将皇后的那件华服收拾了出来,珠光璀璨,雍容华贵,她整整齐齐地叠好,捧着走进来。

屋内烛光昏黄,显得偌大宫殿更加冷清。宫女走到床前,低头看着手里的盒子,又看一眼隐在床帐后的皇后身影,咬咬牙,道,“娘娘,衣服拿来了。”

“放那罢。”

皇后咳嗽两声,又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等宫女推出去,皇后下了床,慢慢扶着椅子走到桌上,坐下来,借着昏暗的光慢慢抚摸着衣料,衣服上绣着的冰冷硌手的东西,尽是权势和地位的象征,她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

第三十六章 毒杀皇后

朝堂上,皇上与众臣商议,吏部走了一位告老还乡的,大臣们纷纷举荐沈云鹤,皇帝认可沈云鹤的能力,顺水推舟将沈云鹤调任去了吏部。

官升一级,散朝后不少人来跟沈云鹤攀关系,薛琅迎面朝他走过来时,他以为这人又要出言讽刺几句。

薛琅见不得自己好,每每做事,定要耍个嘴皮子的瘾。

可这回他改了性子,目不斜视地从沈云鹤身边走过。

“薛琅。”

薛琅站住脚步,回过头,秀丽眉眼隐约不耐,“做什么。”

沈云鹤走过去,“我有事告诉你。”

两人于是摆脱了那些烦人的官员,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薛琅直截了当问,“怎么了。”

“太子遇刺。”

薛琅面色一变。

见他不似作假,沈云鹤才道,“太子身边有许多大内侍卫,伤的不重,你不必担心。”

薛琅的眉眼这才松了些许。

如今想让太子死的人太多了,借着祭祀动手并不稀奇。

还活着就好。

薛琅顿了片刻,“还有其他事吗?”

听到这话,他心中又莫名有些不适。

“你不问问他伤到哪里吗。”

薛琅莫名看他一眼,又觉得这话说的可笑,“你若是这么关心,不如现在出宫陪着太子。”

沈云鹤缄默不言。

薛琅对他说话从来不客气,他没想掩饰,甚至在沈云鹤有意无意的纵容下,更加变本加厉。

这很有意思。

哪怕沈云鹤教养再好,上辈子见了他也是厌恶到多看一眼都是不肯的。

只是这会儿他没有闲暇功夫想沈云鹤的心思,敷衍地一拱手,道,“告辞。”

薛琅步履匆匆,似乎急着赶去什么地方,沈云鹤目送他离开,好半晌才后知后觉,那个方向,并非出宫之路。

走了约有一炷香,那棵湖边的柳树下早早站着个人影,正是皇后的贴身宫女玲珠。

玲珠远远看见他,小跑着上前两步,又想着女子的矜持,便停了下来,走到薛琅身前,眼睛自下而上地去看薛琅,触动那人带着笑意的含春双目时,又遏制不住地脸红了起来。

“奴婢参见薛大人。”

“匆匆喊我来,是有什么事?”薛琅心中蓦然浮现一个念头,眉眼神色淡了淡,问,“皇后呢。”

“今早已经薨了,凤仪宫只我一人,所以还不曾有人发现。”

薛琅微微拧起了眉头。

怎么这么快?

玲珠又道,“昨日夜里,她喊我拿旧衣,我便在衣服上淬了毒。”

她殷切地看着薛琅,想从他那看到一丝夸赞或愉悦的神色。

可是没有。

薛琅的神色忽而变得极冷,“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他生起气来骇人至极,周身的气势压得玲珠后退两步,不自觉惶恐地颤抖着,畏惧的同时还有些不太明白。

她原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从在王府起就伺候着,后来跟着进了宫,成了凤仪宫一等宫女。

从很早的时候,大约是太子第一次带着薛琅来凤仪宫给皇后请安,她就注意到了那个面如宝玉的少年——宫里应该很少有人注意不到他,毕竟生的那样好看。

皇后瞧不上薛琅,回回给他苦头吃,有次薛琅在雨中跪着,玲珠偷着递过去了个帕子。

薛琅抬起头,当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玲珠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她那样失魂的样子,自然分辨不出薛琅眼底稍纵即逝的暗色与算计。

之后薛琅不大来凤仪宫了,她也极少能见到薛琅,可偶尔两人在宫中见着了,薛琅会送她枝花,或是别的什么,她每回都开心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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