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册 一个活死人的梦 第一章：致三千年后的你（2 / 2）

我时常幻想那个经常揍我的男人有一天他会突然暴毙，死在酒精里，溺死在酒水里，呛死在恶臭的烟雾里，脖子被他暴力砸烂的玻璃划开喷血而死，被迎面而来的泥头车撞死，被脚手架的钢筋贯体而死…但这些都是幻想，那个折磨我大半辈子的男人依然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依然在我的心里投下巨大的阴影…

那个女人呢？她既可怜又可恨，她关心着我，至少在表演着她认为的关心；她摧残着我，用她包裹着母爱外衣刺伤我、窒息我。你问我有没有哪怕只是一瞬间的让她去死的想法，肯定是有的。因为她跟她的男人一样，不下一次地对着我说让我去死，死了更好。我也想去死，死了一了百了，死了耳根就清净了，眼前就干净了，这样就不用每天都活在争吵谩骂声中，每天都要目睹虚假的和谐，目睹丑陋却真实的殴打、虐待，亲眼看见血从手指淌出，瓷碗从眼前飞过在地上绽放出殷红血花。我梦见过她被她的男人活活打死，也梦见过她冰冷的裹在白色的棉被里，嘴里冒着白气，眼神涣散地看着前方，前方有她至死不离弃的男人的手，强健有力，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太阳穴，让她死前再怎么挣扎也看不清她看了一辈子名为丈夫熟悉的脸。她的眼泪滑落滴到地上，一只手如堤坝一样截断泪河，我想帮她闭上死不瞑目的眼，却总是不成功。我只能够看着她眼睛里的血淌成脸上的泪，我知道我的那双手抚摸不平她心中的痛苦、遗憾、悔恨、愤怒、期待…

你们看，我像不像一个疯子在喃喃自语，我这个人委屈了一辈子，想要争一口气却总是缺少韧劲，跟身边的人也找不到合适的距离，想要报复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却又惜命怕受到法律的制裁，我真的是软弱无能的人。

想要混吃等死却又不甘碌碌无为，想要出人头地却又没有背景没有贵人没有能力没有讨好他人的厚脸皮，处处受人欺负，事事不得意。你说对于我这样的人，哪一天不是度日如年？！哪一天不是世界末日？！

书娅，没有你的日子，失去你的日子就是我的世界末日。自从那一天你离开我之后，我的世界就只剩下末日了。世界末日对于我来说，就是终结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痛苦、愤怒、委屈、压抑，是我悲惨人生的末日。这样的世界末日，我是敞开怀抱拥抱着它的到来。

你看，我就是这样颓废又充满怨气的废人，这辈子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不可能青史留名，连给自己生命带来末日终结的这种无关痛痒不会引起他人内心波澜的小事都做不好。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写些什么，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什么，证明我也曾经来到过世界，曾经爱过这个世界。对呀，我也是曾经爱过这个世界，爱过这个世界的人呀！

为了让我爱过的人，爱着的人可以在即将到来的末世存活下去，我要将我脑中的幻梦、胡说八道写出来。

请大家不要再吵了，请大家安静（阿霞，阿南，你们不要吵，不要哭，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请开始我们的末日生存之旅。”

衣衫褴褛的老人说到这，脸上浮现癫狂、迷醉又痛苦的表情，眼睛的落泪在脸上滑行出两行泥痕，破败的身体里传出沧桑嘶哑的声音。老人对着遥远的天空挥舞着手掌，像是在向远方的人挥手告别，又像是在向看不见的人招手示意，然后他朝着远方右手360度旋转，同时右脚脚尖朝左脚重重踏地，紧接着右胳膊上半节不动，下半节再转一圈，同时朝着远方倾斜鞠躬。等他对着天边的残阳余辉、云锦彩霞行完这古怪的动作后，一个踉跄又优雅的转身，咧着嘴朝着前方无尽的黑暗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此时，天边晚霞那抹灿烂的红晕像极了女子唇边的胭脂、腮边的红晕、眼角的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