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黑夜（2 / 2）

红色绿色从天而降跳落在轩的眼睛里变成了灯红酒绿，用从轩的眼睛里跳落到地面上，跌成了一团有一团蠕动跳动的肉块，肉块在狂歌热舞中变成了舞姿曼妙的红男绿女，投在酒盅里的骰子正在互相激战拥抱，看不清主人面目的手正在猜令划拳，寂男寞女在借着酒精灯光的掩护下暧昧，眉目传情。被人群挤在沙发角落的轩只是感到空虚、无聊，生命节奏不受自己控制，想起了在磨剑阁习武时的自己，还真的是懦弱得可笑。一方面希望得到身边师兄弟师姐妹的认可，一方面又迫于这群人的淫威不敢出声反抗。

想起了磨剑阁时那群高高在上，捧上欺下，欺软怕硬的所谓同门，轩就感到怒火中烧，胃里泛酸，心中有苦说不出。

进磨剑阁的第一课就被所谓的师兄师姐给欺负羞辱，趁他还不会识剑，故意通过问剑来羞辱他，对于当时剑器知识空空如也的他，当场就被师兄师姐给问了个哑口无言，手足无措呆若木鸡地脸上发烫愣在原地，面对师兄师姐当场给他的难堪和下马威，楚轩以为只要忍气吞声，表现出一副可怜卑微的讨好模样，师兄师姐就会大发慈悲放过他，不再刁难他。可是这些自诩为三千年难以遇见不世出的旷世天才们，却是得寸进尺，越发不将楚轩放在眼里。不仅抢走他最开始看中的剑，反而是将万人嫌弃无人认领锈迹斑斑的废剑扔给他，无论是给他的剑炉还是火炭铁矿都是被人淘汰的残次品，不仅质量上令人堪忧，数量上也是缺斤少两，分配给他的床位摇摇欲坠迟早要散架，人睡上去哪怕只是脚腕轻微移动，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更不用说起床翻身时整个床如同地动山摇，发出惊天动地惹人烦厌的噪音。为此，刚开始楚轩没少被临近的床又埋汰欺负殴打，以及四散造谣散播楚轩一到晚上就做不可描述让床震动的事……

这种无时无刻被人羞辱，无时无刻不处在窘迫的状态，让楚轩直到现在依然对这群人恨得咬牙切齿。以至于楚轩有一段时间性格都变得偏激魔怔起来，凡是看到跳梁小丑沐猴而冠之人，看到仗势欺人狐假虎威之人，看到力呼风唤雨横行霸道之人都恨不得一剑宰了，一刀砍了。可是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确实是一个资质平平无甚大用之人，弄武学剑学了十年毫无长进依然只会基本功，舞文弄墨方面也只有描摹的自己姓名拿得出手罢了。

后面磨剑阁看到其实在是资质愚钝，即使闻鸡起舞也没多大成效，而且为人处世又不够圆滑，迎来送往又迂腐笨拙，再让其留在谷里就是继续浪费谷中的粮食布匹，与其养这样百无是处的废人还不如将这些剩菜剩饭扔到猪圈里喂猪，至少逢年过节时还可以宰猪吃，打打牙祭。

因此在这样的氛围下，早就看楚轩不顺眼的同门便在长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一天天变本加厉地折磨楚轩，想将楚轩赶走。如果不是人丁稀缺，朝廷需要一定的人口基数来维持其统治基础，才颁布较为严苛的法令制止权贵无辜打死平民，不然楚轩都不知道会被打死几百几千回。但这样的局面也只是局限在没人想真的弄死他，因为对于江湖来说，要杀死一个人总会找到成百上千的理由采取成百上千的手段，更不用说只是将人弄得半死不活。

因此，宣判楚轩死亡命运的那一天终于还是姗姗来迟，一天夜里，月黑风高时，楚轩正强忍着困意在屋后竹林里看书学习时，一阵如狼啸的风声横扫过后脑勺，楚轩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脑勺一片湿热，左手本能地捂住流血的头，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袭击了自己，就被人用厚布麻袋套住了脑袋，紧接着是如星矢坠落般的拳脚狂风暴雨地锤在了全身上，还没等他有所反抗就痛死了过去。等他醒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喘不过气来，浑身都被锁链死死地缠捆，而眼前是密不透风的黑暗，黑暗里有青苔般的蒙昧光斑，他本能地挣扎，身子往上一腾，便听见耳边响起如玻璃裂时的沉闷声，头顶吃痛一个闷哼，大量的水涌挤进嘴里，呛得连连咳嗽，咳得他肺都疼了，他才意识到自己被人用麻袋沉入了水里，而自己的双手双脚还被缠上了沉重冰冷的锁链……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那冰冷痛楚沉重无力的现实让他深感绝望，绝望如潮汐浪头一样冲击而来，打得他心灰意冷……

枷锁从从过往的现实中侵入梦中，让在睡梦中的他一会儿回到贫困窘迫备受欺辱的习武求学生活，一会儿又把他从梦中生生地拉拽出来，将他粗暴无情地扔进毫无希望的现实中，还让他被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缠束缚，将他死死过成一个蚕蛹，好让它在痛苦的蚕茧中窒息无助而死，好让他脆弱的生命力从身体里一根接着一根抽丝剥茧剥扯而去……

不知道是在噩梦还是在现实的水中快要窒息的他被一阵疼痛惊醒过来，他发现一双青筋凸起的双手正死劲地掐着自己的脖子，他挣扎着起来想要用自己的手打掉那双强劲的双手，一个趔趄将自己摔倒在地，那双紧紧捍住的手才吃疼松开，那双手的疼痛感竟然传到了自己的身上让其有种锥心刺骨的痛感，完全的感同身受。疼痛让他从眩晕恍惚中回过神来，他发现那双手在自己的眼前游走，竟然游移到了自己的身上，等他彻底吃疼清醒过来后，他才意识到那双死死扼住自己喉咙想要杀死自己的双手竟然是自己的手。他看着自己那双虚弱的手觉得毛骨悚然，冷汗涔涔，觉得这双跟了他将近三十年的手是那么的陌生和恐怖，他看着被汗水浸透了的床单，还有镜中自己脖子上引人注目的鲜红手印，脑海里瞬间闪过要将这双手砍掉的念头。只是这一念头刚从脑海里冒出头，就被他给暗了下去，要是真把自己这双陪伴、帮助、安慰了自己多年的双手砍掉，他觉得自己比这双手还魔鬼，还恶毒，还歹毒。

看来，明天或者过几天得找一下龙婆帮忙看看是怎么回事。

只是被噩梦惊醒后发现自己的双手要杀了自己，他便心有余悸翻来覆去死活也睡不着，过往的回忆像黑夜中的光一样刺得他眼睛发疼、心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