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个心理师去了一座叫“南京”的城,听那有关死亡和灵异的故事……(2 / 2)

讲真的,我对那些盗掘别人坟墓的人是有些看法的,一如我对那些剽窃别人观点的人是有些看法的。比如说我吧,我读书读到有意思的句子、段落、文章,我就会暗自记诵下来,时间久了,我也就分不清哪些观点是我自己的、哪些观点是别人的而被我撷为己有了。这是什么样的行为?恶劣呀,太恶劣了!

怪我嘛?毕竟呢,我打小接受的写作教育就是这个样子……

我所接受的教育能让我理解我的作为,却无法让我搞懂孙中山的作为——他为什么自诩为“洪秀全第二”?在我的知识体系里,孙中山是国父、革命家、天下为公,而洪秀全是神棍、反人类、唯我独尊,不应搅和到一起的。

孙中山生前,曾吩咐葬礼仪式和棺木式样仿照列宁的格式,让民众瞻仰遗容。不太巧的是,先生逝世时,苏联赠送的水晶棺没能及时运到,待它运到了,遗体都已入殓半个多月了。更不巧的是,由于技术原因,防腐措施不当,先生的遗容不能再供后人瞻仰,只好改为土葬。

要不然,我或许能在这中山陵,当着先生的面,讨要说法。

据说,中山先生临终前对宋庆龄等人讲:“吾死之后,可葬于南京紫金山麓,因南京为临时政府成立之地,所以不可忘辛亥革命也。”这似乎意味着,先生归葬南京是对革命事业的念念不忘。

但若逼迫我说实话,我觉得先生所说的那一套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托词,先生更看重的是南京这块风水宝地。

查查史料就知道,早在先生逝世前十多年,大约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后,他曾与胡汉民等人到紫金山打猎。先生看到这里背负青山、前临平川、气势雄壮,就笑对左右讲:“待我他日辞世后,愿向国民乞此一抷土,以安置躯壳尔。”

中山先生当时还奇怪,朱元璋怎么没把明孝陵建在紫金山?照先生的说法,中山陵的风水胜于明孝陵的风水。

古往今来,上自帝王将相,下到黎民百姓,无不在阳宅和阴宅上苦心经营,试图让自己生前舒服、死后逍遥。不必说,这种风水文化也影响着中山先生,使他发出了对南京这块风水宝地异常钟爱的感慨,产生了死后归葬南京的想法。

中山先生选的这块地风景确实是好。站在中茅峰上极目四望,真正气象万千,令人陶醉:背靠雄伟钟山,两侧崇山峻秀,山川之胜,林壑之美,他处无法相比;前望秦淮流淌,一片浩淼无际,耳边仿佛能听到了滚滚长江的千古传唱。

不过,要强调一下,我说的是风景,不是风水。好风景不等于好风水,这就跟长得好看的人未必就有好心肠的道理一样。

唉,管它风水好不好,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这里埋的不是我,我也不可能埋在这;我就是过来听听故事,看看风景。

中山陵的建筑按南北向中轴线对称布置在中茅山南麓的缓坡上。从上往下看,中山陵像一座平卧的“自由钟”,取“木铎警世”之意。山下孝经鼎是钟的尖顶,半月形广场是钟顶圆弧,陵墓顶端墓室的穹隆顶就像一颗溜圆的钟摆锤。

想来,我多半是冥冥之中被这“钟”声唤来的。要不,我也想不到要来这儿走一遭——谁让他要跟洪秀全搅和在一起呢?

再说了,在网上搜“中山陵”能出来一堆灵异故事,挺瘆人,我怕!

所谓的“灵异”,是我们对“未知事物”的一种解释。要我说,我觉得,南京最灵异的事件,不在于鬼怪,而在于情爱。

一百年前,一个脑袋光光的戎装男人在中山先生的寓所不经意的一瞥,便被一风姿绰约的“新女性”勾了魂,就此动了心。若干年后,这个男人不远万里运来了她所钟爱的悬铃木树种,从美龄宫一直洒到中山北路,这是他为她种下的情和爱。从此,南京的背景里就飘满了梧桐树叶了。

六百年前,一个大脚村姑在马槽边瞥见一个鞋拔子脸的男人,转身就去请媒说项结为连理,从此他们二人患难与共,相敬如宾。若干年后,那个男人的事业风生水起,直至荡平天下,到南京做了皇帝,仍对她不离不弃,礼敬有加。她死得早,他却没有对她死心,终生都没有再立皇后。

有人问,在沉甸甸的南京岁月面前谈论情爱细节是不是太小家子气?

似乎情爱故事只要一搬到江南,便会蒙上一层如烟细雨,立刻会现出一种清婉和幽怨来。这一切在同处江南的南京不会发生,至少不会是单纯的幽怨。

有人说,这就好比《桃花扇》与《西厢记》的区别:“同是书生遇到美人,倘若发生在南京城,一部情爱史的背后总少不了战争史和民族史的叠加。”

南京城里的情爱故事实在多,多到我坐在马路牙子上吃着臭豆腐,偶然抬头就看到一个女孩子在大声地训斥着她男友……

可能是觉得不可理喻吧?他甩手走了!

仿佛他的转身掀起了许多梧桐叶,扎进她的心里,疼得直不起腰。她蹲下去,就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不管不顾大声哭……

看她哭,惹得我都想跑去谈一场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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