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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袖招兮,我心欢朗。

  绿袖飘兮。我心痴狂。

  绿袖摇兮,我心流光。

  绿袖永兮, 非我新娘。

  我即相偎,柔荑纤香。

  我自相许,舍身何妨。

  欲求永年,此生归偿。

  回首欢爱,四顾茫茫。

  云实说,如果直译,就没有这么哀伤了。她读给他听,“我心相属,日久月长。与卿相依,地老天荒。”常山听她念着,觉得世上的所有语言,都不如这古老歌谣感人。

  如今他在一万米的高空,是与亡母最接近的地方了,所以她入梦来,唱一首儿歌,与他同享旧时欢乐。

  常山重新闭上眼睛,想重温一下梦中情境。也许飞机真的是与上帝最为接近的地方,纯净的高空再一次迎他入梦,梦境中一片白雾,便如飞机舷窗外的团团白云,连绵直到天边。白云上面是蓝得像水晶一样清澈的天幕,蓝得像圣母的琉璃苣花那种蓝色的袍子,像圣婴的眼睛,像画中的天堂,西方世界梦寐以求的神殿。光线在白云的上面折射成穹顶,满天的圣乐响起,竖琴奏出教堂音乐,长着翅膀的小天使飞翔在其间。

  他在雾中穿行,耳边又有女子清柔的歌声传来,他以为是苏瑞,循声找去,果然见到一个女子的身影。他心中一喜,轻声唤,“妈妈。”

  那女子回过身来,笑容温婉,声音柔和。“常山。”她说:“常山,儿子。”

  常山一惊,从梦中醒来,挣扎着从狭窄的空间移动身体。不知怎的,他半个身子歪在了椅子外面,头垂着,几乎要从座位上倒出去。

  他抹一抹脸,一头的汗。这次真的是汗,不是眼泪。飞机上温度调得那么低,而他一头的汗,差点在睡着了的状态下跌出去。

  旁边那位老人皱着眉头瞅他一眼,咳嗽一声坐坐好,咕哝说连睡觉都不老实。

  常山无暇去理会他,只是拼命想抓住梦中的一点东鳞西爪。梦中那女子不是苏瑞,她的容貌不像是西方人,说话的语言也不是英语。她说什么了?像是说……儿子。

  她像是在用中文说:儿子。

  常山的脑子乱成一团,魔音继续折磨他的耳朵,他用手掌紧紧贴在耳朵上,压在耳膜,一压一放,试图恢复正常。而那女子的声音仍然穿过钻心的疼痛,她说:儿子。

  常山把头埋在膝盖上,任热泪模糊他的眼睛。

  妈妈。他想,在一万米高空,最接近上帝和天堂的地方,除了苏瑞的灵魂在,还有他的亲生母亲吧。她在他幼年时,时常在梦中来看他,后来有了苏瑞,她来得少了。而他渐渐遗忘了她。今天是怎么了,两位母亲先后出现?

  还是只是他思念过度,在极度的压迫感和几乎要劈开脑子的痛楚下,把埋在被遗忘了的深处的一些记忆片段给翻了出来?

  如果梦中那女子真是他的母亲,那他就不是被遗弃的孤儿。她对他那么温柔,慈爱的眼睛里有无限爱意。她叫他儿子,在说出儿子这个词之前,她还念出了两个字。她说的是中文,他可以肯定,他清晰地看见了她的口形。

  儿子。而不是SON。

  Chaptre 3 牙买加

  常山到达詹姆斯顿镇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他下了出租车,在马路对面打量这幢名为“牙买加客栈”的老房子。没想到南希姨妈还有这样的幽默感,把一幢乔治王时期风格的老建筑用一本悬疑小说的书名来命名,不知来这里的客人会不会是因为对那个故事感兴趣而来投宿?客栈里会不会有大号的钩子作装饰,还有麦酒来招待客人?

  苏瑞在这里度过了她生命的最后五年,听那个名叫莎拉·莫西的女士说,苏瑞在这里并不快乐,常山心里不免难过。如果她抛弃过去的一切换一个新的环境能够过得好,那他的委屈也算值得,但她不快乐,那这一切又算什么?

  常山在落日的余晖中看着这幢旧宅,它位于一条丁字路口的转弯角处,大门就开向路口,房子因势就形,呈燕尾状。临街的一面有阳台,阳台后面是落地的玻璃窗。两翼的一面朝西,一面向东南,那朝西的一面玻璃窗反射着阳光,刺痛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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