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陌上花开14（1 / 2）

武人行事，自有一番雷厉风行。</p>

屯将盖明貌似粗蛮，却粗中有细，将一应事务安排得颇为稳妥。</p>

高进随即吩咐长子高阳就此折返，引领游徼卞协与屯将的亲卫廖三前去靠山屯勘验。</p>

待高阳领着亲卫与游徼出城之后，盖明便眼珠子乱转，上下打量体形健壮魁梧的秦铁匠，手中皮鞭随意敲打着自己的腿侧。</p>

高阳留下一副担子，秦铁匠正帮着重新合并捆扎那些兽皮。</p>

弯腰曲背忙碌之时，铁匠那粗布衣衫下遮裹不住的肌肉贲突，引得盖明双目放光。</p>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爱王八。话虽粗俗，也不中听，所谓惺惺相惜，理却是这个理。</p>

难得遇见这般体魄与自己差不离的好兵胚子，岂能轻易放过？</p>

默不吭声盯视了半响，嘬了会牙花子，盖明终忍不住粗声粗气问道：“好个壮硕汉子，如此魁梧有力，在山里做个铁匠岂不憋屈！何不爽快跟了俺？俺便保你做个什长也是轻松！浑身大把气力，不若刀枪上搏个富贵？”</p>

秦铁匠闻言却不为所动，只频频摇头，憨实地报以感激的微笑。</p>

“功名但在马上取，诺大个汉子，怎的忒不爽快！”盖明依然贼心不死。正试图继续劝说，忽闻孙康清咳了几声，随即留意到一旁默不作声的高旭。</p>

这眉清目朗的少年也是难得，方才在自己故意操控战马疾冲之时，少年与铁匠同样从容不迫，属实是胆略过人。</p>

俺的眼光不会错，此子是可造之才！</p>

盖明哈哈一乐，伸手囫囵抹了一把满脸的虬髯，转而盯着高旭开口问道：“兀那小子，可愿于军中打拼几年？俺瞧着你筋骨身架不俗，做个斥候倒是般配！若是嫌弃，先做俺的亲卫也未尝不可！”</p>

盖明说完双眼瞪圆了看着高旭，摆出一副相当有诚意的姿态。</p>

贴身亲卫啊！多少军中士卒羡慕的所在，风险小回报高，紧跟主将吃香喝辣不说，升迁起来那可是噌噌的架势。</p>

孙康却闻言一哂，觉得屯将终是小觑了此少年。况且，这招揽方式也过于简单粗暴了些吧。</p>

果不其然，面对屯将盖明大咧咧的直白，还未等高进出言劝阻，高旭便摆出了个标准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谦逊道：“承蒙盖屯将抬爱，晚生不才，尚须历练几年。”</p>

面对文绉绉的婉拒，盖明咂巴咂巴嘴，只觉索然无味，浑身的蛮劲无从着力。</p>

回顾还立在当场的有秩、啬夫几人，盖明便没好气道：“怎么？几位还等着俺摆出酒肉招呼怎的？”</p>

有秩阚泽等人本就尴尬陪笑于此，见状忙顺水推舟，言称尚有诸多琐碎公务办理云云，皆一起施礼告退，逃也似的离去。</p>

一张张敷衍的笑脸刚转身便流露出鄙夷，心中无不腹诽：与这般粗蛮军汉搅到一处真正是有辱斯文！岂不见，就连那山野莽夫也不愿与其为伍。</p>

孙康先前派去传讯的小卒，此时牵着几匹配齐了缰辔马鞍的战马快步走来，显然是奉屯将之命预备好的。</p>

这盖明看似粗犷豪迈，实则心思缜密！高旭对盖屯将的评价又拔高了一层。</p>

“如此，孙什长便与你等启程吧！“盖明有些意兴阑珊地开口辞别。</p>

“多谢盖屯将照应周全。”高旭等人拱手致谢道。</p>

“周不周全的，且到了望平再说。”盖明随意地一挥马鞭，算是招呼过众人，牵过黄骠马扶住马鞍，只单手一较劲便轻松跃起上马，摇摇晃晃地信马由缰而去。</p>

这屯将却是个性情中人，众人皆相视而笑。</p>

此刻午时已过，日头将斜。</p>

高进父子与秦铁匠、什长孙康及屯将的两名亲卫，六人收拾完毕随即启程。</p>

为避免在城里奔马扰民，一行人就近在西门出城。沿着城外辽水边的田垄小道，绕过乌泥镇后，顺驰道一路向南而行。</p>

高旭虽是初次驾驭骏马，可那种熟悉的感觉却不可抑制地泛起，那是曾经马踏黄沙逐落日的点滴记忆。</p>

再回首，定定看了一眼城头上飘扬的血红军旗，胸中止不住地心潮澎湃。</p>

军旗烈马，长刀铁甲，迎风驰骋于北地边关，无论前世今生，骨子里不变的，还是那铁血男儿的铮铮豪情。</p>

既已下定决心出山，便行力所能及之事。</p>

再过两年，便将是国祚倾覆大地悲，山河失色乱云飞！生灵惨遭涂炭，其悲其罪，可谓罄竹难书。</p>

冷兵器的屠戮，丝毫不比热战的高效率逊色几分！适逢乱世崩塌之际，杀一是为罪，屠万即为雄！</p>

即使感慨“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之人，为报一己私仇，祭起屠刀杀害数十万百姓及降俘之时，却丝毫没有心慈手软！</p>

那织席贩履之辈都能改头换面，继而三分天下，分庭抗礼……</p>

逆流千年，相隔万里，如今我来了，结局会不一样吗？</p>

东风吹，战鼓擂，这个年头谁怕谁？！叱咤风云者，不惟有耳熟能详之人！</p>

似乎感受到背上骑士的激昂情绪，训练有素的雄壮战马也显得躁动不安，四蹄不停践踏刨土，不时甩动马鬃喷着响鼻跃跃欲试。</p>

高进看起来骑术平平，勉强操控坐骑还在原地打转，秦铁匠则因鞍后两侧的箩筐碍事，也在低声吆喝着控马适应。</p>

高旭有些情难自抑，遂扬声道：“我且先行一段，便在前方不远等候诸位。”</p>

说罢也不等众人做出回应，高旭脚下一叩马腹，随着一声兴奋的长嘶，战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p>

孙康见了也心痒难耐，忙令那两名亲卫随行赶上，一声高喝松开马嚼子，胯下坐骑嘶鸣着四蹄翻腾，紧随着追逐而去。</p>

“虎儿他没骑过马……”高进手忙脚乱地牵引缰绳急切道。</p>

秦铁匠却望着如风一般远去的背影，困惑地开口道：“高兄，你确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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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绚烂，时光正好！天地无垠，正是纵马驰骋快意山川之时。</p>

放下一切羁绊的释然，欢快地呼喝着，高旭于骏马上身形舒展，催促跑发了性子的骏马肆意飞奔。</p>

树木花草、船帆堤岸，在视线两侧急速后退。耳边除了风声，已没有任何嘈杂之音，广阔的田野大地扑面而来。</p>

苍茫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自己，眼前所见突然如时光滞留，一幕幕放慢了速度，此刻竟连风声都沉默了，只听到自己蓬勃有力的心跳声。</p>

终于，在沉寂了数月之后，曾经的迷惘失落渐渐烟消云散。</p>

我是谁？我为何在此？仿佛所有执念都已不再重要。</p>

在风驰电掣中迎面这片广阔的天地，高旭轻声自语道：“我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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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地迥，挥鞭万里。</p>

一路向南不知奔驰了多久，战马已开始汗出如浆，粗重的喘息间不时喷吐着白沫。</p>

高旭见状放慢马速，伸手不住爱抚着坐骑的颈项，有节奏地将其袭步改为快步，逐渐减为缓步。</p> 待马匹喘息稍定后，便飞身下马牵着缰绳，任随马儿缓缓踱步收汗，边歇息边沿途啃食尚未枯萎的草茎，偶遇途边潺潺溪水，便垂首渴饮一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