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 2)

他兀自伸出手,握住柳闲在脑后瞎捣鼓的双手,将它们取下,安分地垂了下来。

“不麻烦的,我来。”

为他束发, 谢玉折想这样做许久了。

他轻柔地将柳闲额间一小缕碎发捋至耳后,指尖在他眼绸的结上停留了片刻,却最终只是拂过, 指上薄茧略过了他冰凉的耳垂,柳闲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并没有抗拒他的动作。

那面镜子还浮在他们面前, 谢玉折一只手握住柳闲柔顺的黑发,另一只手松松放在他肩上,弯下腰靠近他耳侧,同柳闲一起平视着那块铜镜碎片,温声道:

“你若是觉得麻烦,我以后都帮你束发。”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那里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圆润的肩头被谢玉折灼热的手掌握着, 隔着薄薄的衣襟,柳闲能感受到他长期习武练出来的茧子。

他本就头晕,此时更是感觉自己的脑花被他的僭越搅成了一团浆糊。

即使是穿书来的他也知道,给人束发是一件极为私密的事情,更多只在闺房玩乐之间,甚至只有成婚后的男子,才能为他的妻子梳头。

这么多年从未有别人碰过他的头发, 更别说为他束发,这种暧昧……又挑逗的事情。谢玉折, 你怎么就突然疯了呢?

差点忘了,烂漫香有温情的效用, 而两人深受其害。

谢玉折握着他的头发就像握住了他的心,柳闲头皮发麻, 被他手掌把控住的根根发丝都叫嚣着痒意,肌肤差点就要相贴,他暗了暗神色。

这小子以下犯上,似有不臣之心啊。

可主角纯净善良,又常在军营,应该并不会想那么多,仅仅是真的想要为他重新梳个整齐的头发而已,而柳闲发现他自己却思想污秽,总是多想,罪恶滔天。

面对如此诚恳又纯良的小将军,他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闻着谢玉折身上清冽的味道,却像闻了比烂漫香更惑人的迷香,呼吸都急了几分,想把他推开却被迷香魇住,只能失神地看着铜镜里的画面。

昏黄的镜面上,映着缠绵缱绻的两人。

谢玉折弯腰握着他的长发,唇角似有笑意;他长发如瀑都成了那人掌中之物,眼上的白绸,挡住了其下的恍然。

谢玉折偏过头看着他,呼吸炙热而绵长地洒在他耳后,握在肩上的手正在收紧用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却不知是否故意为之,弄得他肩膀发痒,大片裸露的脖颈上,喉结悄然滚动。

风吹过,光阴似乎停滞在了此刻,恍若举案齐眉,懒起梳妆画眉。

一秒、两秒,柳闲心若擂鼓,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打破这片寂静的方法。

历时千年,他处理过不少恶事。计罪量功,听者善;不听者罚。

可这该是什么罪?以下犯上之罪?

军营里常年厮杀的将士只会更豪放,谢玉折习惯了而已,只是他自己在着别扭,能治他什么罪?

所以他只在心里默默地骂谢玉折大逆不道,骂自己修的哪是无情道,分明就是某一路的歪门邪道。竟然会抵挡不住区区迷香,仅仅因为这点小小的动作,可耻地……有了反应。

白绸下藏着红了的眼尾,眼睛里藏着藏不住的情。欲。

他不禁怀疑起谢玉折的年龄,这个自称十七岁的人,总是恍若不自觉般对他做出这些暧昧的动作,熟练得像是身经百战一样。

柳闲一脸哀怨地侧眸,余光看到身旁毫无波澜的谢玉折,哭丧着发现原来只是自己太欲求不满了。

连这个凡人都没受到影响,他一个修无情道的在这受煎熬!

典籍上也没说,该不会他这无情道修岔了之后就会一路偏到合欢宗去吧?太可怕了,可现在改行好像也来不及了。

自打从春山寺出来,他总不时会有一些奇怪的情绪,那些年绛尘在寺里到底念的是什么歪经?他只好把矛头转向绛尘。

但其实谢玉折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凡人。

他昏了头,突然意识到这画面有多暧昧,自己有多僭越。他自以为是个克己复礼的人,却总是在柳闲面前失了分寸,还没得到他的允许,就已经头脑一热地散了他的头发,握着他的长发,露出他的脖颈,闻着他身上的冷梅香,柳闲的衣襟松散微乱,有一小片脊背裸露在外,再深,再深……

他全然不敢往深处看去。

他的手指插进了柳闲的头发,面若平湖心似却擂鼓,牙齿咬着舌肉都已经出了血,喉咙紧绷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和他的距离是如此近,呼吸炽热交缠,他再偏一些就能碰到柳闲白皙修长的脖颈,近到他怕柳闲会听到他紊乱无比的心跳声。

他佯作镇定,一贯无波澜的嗓音都带了几分哑意,看着柳闲的侧颜,有一只红尾耳坠挂在他同样通红的耳垂上。

见此,谢玉折明明紧张却仍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轻笑,他在柳闲耳边问:“好吗?”

“呃……啊?”柳闲还没回神,用轻软的鼻音“嗯”了一声。

双燕盘旋风似醉,二人在无言之中束好了发。

柳闲连这成果看都不敢看了,他如临大赦般直接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只想和这个乱了他道心的人分道扬镳。

他走,谢玉折就跟在他身旁,听他嘴里振振有词,却听不清内容。

他懊恼地看着柳闲一步步往离他更远的地方挪,委屈地皱了皱眉,问:“你在说什么?”

柳闲没好气儿道:“我在念经。”

回到客栈时已是深夜,二人一路无言,沉默地要了两间房,又不约而同地都冲了冷水澡,谢玉折冲了两次,冲到连骨头都发冷了,他才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干瞪眼,可血肉仍然是热的,大腿间和手掌还残存着柳闲发丝柔顺的触感,比烈酒更烫的热切。

他灭了烛火,关上窗,沉溺在无风的房里。大脑全被同一个人充满,他气息混乱地眯着眼,头上额带早就在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或狂热或战栗,一阵阵暖流早就冲碎了理智,脑袋一次又一次闪过白光,轻飘飘又难承受,直至天光大亮。

粗重的呼吸声里藏着两个字:“柳闲……”

脑袋里有个恶劣的想法,他的手不该指止步于他的头发。应该沿着他的发丝下滑,缓慢辗转他的耳边,用力摩挲他的嘴唇直至红肿,进入他湿热的口腔,看他和自己一起堕入天堂的欢愉模样。

他知道,想象出的画面,是远不及亲眼看到的。

白日他为柳闲梳头,频频心猿意马,入夜他知闺房之乐,更有甚于画眉者。

后来他还知道,那时柳闲口中念的,并非是什么复杂的经文,而是他每每在面对柳闲时,都想学会的清心咒。

第二天一大早,柳闲起床洗漱之时,懵懵懂懂间在河边看到了个熟悉的背影。他歪着步子飘过去,揉眼一看,是谢玉折。

晨起时他的声音仍有几分沙哑,懒散地打了个哈欠问:“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谢玉折的声音比昨天更冷,他面无表情道:“浣衣。”

“洗衣服?这么一大早的,你起来洗衣服?”柳闲不可思议地探出头,上下打量着谢玉折,怪异问:“这衣服你昨天刚换,今天就洗?”

谢玉折背身藏住自己的衣服,点点头,顿了顿说:“家族习惯。”

柳闲微张了嘴,嫌弃道:“你们家可习惯真……好,我受不了。”

他用一种“你有病且无可救药了”的眼神看着谢玉折,又缓缓飘走,给他留了个叹息着扬扬手的背影,无所谓道:“洗吧洗吧。”

他回过头睨了眼神色不自然的谢玉折:“洗完之后记得换身配得上我的,还要出门呢。”

谢玉折僵硬道:“好。”

似乎是受了昨日的影响,吃早饭时,二人一直无话。不过柳闲是个没心肝的,早已把那点小事忘去了九霄云外,毕竟那只是他头昏又中迷香后控制不了脑子,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而已。

他辟谷已久,不馋嘴的时候也不用吃什么,只象征性地喝了几口粥,无聊地看着对面的人。他瞧谢玉折脸色不太好,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一贯澄澈的眼睛也不太清醒,随口问:“昨晚没睡好?”

“咳咳咳咳咳!”谢玉折刚喝了一口粥,闻言突然开始不住地咳嗽,拿着勺子的右手不可见地抖了抖。他脸色黑沉地接过柳闲递来的手帕,好半晌才缓过来。

柳闲不明白自己突然戳到他哪根筋了,反应这么大,他皱眉说:“小心点,呛进气管会死人的。”

清醒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大逆不道的事情,谢玉折完全不敢直视对此一无所知的柳闲,内心翻涌着剧烈的心虚和愧疚,他掩住咳得湿漉漉的眼睛,垂眸道:“好。”

今天他醒来,看到床下脏污的衣物,才知道自己昨晚他一时不自持,犯了多疯狂的错,他竟然对养大他的人生了这么龌龊的想法。他甚至想立即回到谢府的祠堂前跪三天,向列祖列宗陈述自己的罪孽,可心里或许也不会更好受,他已经是这么一个悖德之人了。

柳闲怕自己再开口把谢玉折害得呛死,也不再说话,闲的没事干只看着他吃早饭,以一种很直白很冒昧的眼神。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