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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音丹里的上仙一边笑一边讲着“鬼故事”,那故事像冷笑话一样低劣,他却连续七日抱着剑入眠,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师尊外出归来,心中大石才落了地。

可师尊听说此事后,竟然只说了声“我已知道”,就又匆匆离开了。

再相见,就是师尊要他参加镜湖玉宴。

他是天不生宗主的亲传弟子,根本不用参加这种任意一个修士都能横插一脚的比武,这种他随手一挥就能把对手打下台的比武,有什么参加的必要?

可宗主的命令不容回绝,他虽然不乐意,却也只能听从。好在能拿个菩萨针回来,倒也不亏。

而现在师尊又要他们前来遗冢,从来不强求结果的他,竟要他们尽力拿到其中的剑。

要知道天不生从不缺好剑。

赵元修很明显的感觉到,自从柳兰亭再度现世,有什么东西在变了,而他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

而在他踟蹰的这几刻,柳谢二人已经进了遗冢,根本没在意他。

站在柳闲身边,看他如画的眉眼,谢玉折又失起了神,他捏了捏手心,对柳闲喃喃道:“师尊,刚刚下雪了。”

“嗯,我也觉得很奇怪,所以才叫你看。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柳闲仰头看天,微诧异地点了点下巴:“明明刚刚还日光明媚的,遗冢门一开就下雪了,怪事情。”

“哦,没有。”谢玉折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刚刚的浪漫和悸动一下子就没了,他就不该再在柳闲面前提这一嘴!雪又冷融化的时候又脏,一点都不好看!没有盐好看!他的头被冻得好痛!

“真傻。”柳闲看了他半晌,弯唇笑了,而后他抬起手,轻轻把谢玉折头上的雪花拍落:“一直这样会冻坏的。”

他的手上好像有什么特别的咒法,手掌温暖,谢玉折一被碰到的那一刻,耳垂灼热,身边冰雪好似已消融。

遗冢之内一片青绿,处处灵气盎然,似有天机眷顾,进入之人无一不觉得灵脉通透,浑身放空一般的轻松。不愧是渡劫期大能的遗冢,身躯消散后留下的灵力余威,都能让人受益匪浅。

众人惊异。

要知道,过去大部分的遗冢主人对继承者的要求都极其高。若不是某人受到了非常的青睐,大多得到宝物的人都在遗冢里被磨掉了好几层皮。

有舍才有得,他们已经做好了应对万难甚至殒身于此的准备,可没想到的是,这地方安宁得就像是谁人的后花园,前辈温凉的灵力像春风一样抚慰着他们的灵脉。

而柳闲漫步其中,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觉得,这个地方太奇怪了。

倒不是因为这里看着舒适实则暗藏杀机,相反,这里实在太安宁,即使是对潜在危险无比敏感的他,也察觉不出半点敌意。

比起试炼来者,这个遗冢的主人,更像是在欢迎他们。清风吹过片片花草,草木摇晃好像在跳舞,沁香被吹入来者的鼻腔,遗冢主人好像在因为他们的到来而雀跃。

可要是半点试炼都没有,又该如何选择继承者呢?难道这个遗冢内压根就没有神兵?

见惯了危机四伏之地,这样平静的地方反倒让人恐慌。而柳闲虽然不害怕,却满身恶寒,因为他总觉得有看不见的东西包裹了他的全身上下,让他说不出的不自在。

他转头问认真看路的谢玉折:“你觉不觉得,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好像有很多双眼睛藏在暗处,无声又无休止地看着他。

谢玉折四下环顾,点头道:“的确。有很多人在看我们。”

刚才他们挑衅的举动明显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此时还有很多人一边前行,一边好奇地打量他们。

“……不是说他们。”柳闲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一点默契都没有。”

谢玉折不解又委屈。

活人的目光当然能被轻而易举地发现,也能被毫不在意地忽略,可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并非来自活人,似乎也不是死物,更像是,这里的每一缕空气,每一株花草。

这样的感觉让柳闲头皮发麻。

可这眼神也没有敌意,好像还挺高兴似的,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微蹙着眉地对空气说:“你在看我。”

“你是谁?”

修士死后残存的灵力形成了遗冢,这个眼神或许和遗冢的主人有很大关系。可是几百年前真的还有一位渡劫期的修士吗?如果真的有,他早该名扬天下了,可柳闲竟然不知道这号人物的存在,也压根不认识他。

柳闲能感受到,他话音未落,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已沉了几分。

他温声安抚道:“这位仙君,我对你没有敌意,只是想知道你是谁。不然一无所知的我就这样被你看来看去,也太亏了。”

“你想看到什么?”

他的声音轻得只有风能听到,可是没有人能够回应他,也没有东西回答他。

而后风更大,遗冢里的气温明显升高,许多人身上都起了一层薄汗,只有他们在的地方还如春光正好,一切不变。

没人理会,柳闲有些失望,却突然发现谢玉折弯了脊背。

谢玉折捂住自己的心脏,衣服被他的五指紧紧抓起,就好像在承受着撕裂的剧痛一样,他眉头紧锁,齿间泻出难以抑制的痛哼,额间迅速滴下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怎么回事?怎么你突然出问题了?

这遗冢好像也不太友好啊?

“手给我。”

柳闲迅速抓起谢玉折的右手,另一只手抵上他的眉心,剑意顺着灵脉往里探去,却发现他的身体无病无恙,看不出任何异常,可表现出的巨痛却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谢玉折本来还好好的,也没感受到柳闲所说的非人视线,却突然间好像被人戳了一剑。

而后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捅着,戳出了漏风的窟窿,一点活气都不剩,痛得让他想被一剑封喉。

刚拼起来的灵魂撕破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躁动得好像是在想要脱离皮囊。

他把柳闲推开,对他厉声吼道:“别过来!”

柳闲诧异地说:“我只是想看看你出了什么问题,又不会害你。”

谢玉折的双目已然猩红,他想要镇定,用力揪着自己的长发道:“我没事……你别过来。”

他颤抖着手将柳闲抵住,柳闲无可奈何,只好放手看着他,听他不知所云又万分坚定地重复着一句话:“不要……靠近我。”

谢玉折半点不让人近身, 好像别人碰到他一下,他都会被人活啃掉一块肉似的。

这么疼的话,干脆打晕算了。

于是在他的挣扎没那么剧烈的时候, 柳闲找到机会靠近劈了他一个手刀。

不过没用。

谢玉折仍然死死地睁着眼睛,眨也不眨,痛苦地咬着牙, 指节因为紧握而泛白,皮肉已经被掐出了重重的血痕,瞳孔如死水般没有生机,半点也没有先前那样明耀。

可他依旧不让柳闲靠近半步。

“师尊,别过来!你再靠近,我只能……”

柳闲轻声安抚着躁动的他:“吃颗药吧,吃了就不疼了。”

谢玉折挣扎着拒绝了他:“我不要,师尊, 不要过来,我不想让你难受……”

一颗止痛药掐在手心里无处使用,柳闲神色凝重看着谢玉折突如其来的异常。明明身处桃源之境,他却突然仿佛在被人千刀万剐,那副模样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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