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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闲冷着脸说:“拿到一枚硬币就把你高兴成这样。”

谢玉折说:“这是师尊给的好运,我很开心。”

“呵。”

他话说得好听,柳闲找不到理由发火,窝在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被堵住了。他泄了气,已经刻意到了这种程度可却仍然连个饺子都得不到,原来求不得之时真的只能怪天命。果然,煞星和天骄凑在一起吃饭,煞星怎么可能得到好东西。

他气鼓鼓地瘪着嘴,耷拉着肩膀,手支着头,恶狠狠盯着满心欢喜的谢玉折,身上冒出来的怨念要是有形,整个屋子都得被染黑了。

谢玉折注意到他的死灰样的表情,指了指他的碗,轻快地笑着问:“师尊还没有吃,怎么知道自己没有?”

柳闲哼了一声,在谢玉折炯炯的注视下迫不得已地咬了一口,骤然眯起了眼睛。

硬的,圆的,有花纹的。

“这是什——”

谢玉折抢先答道:“这是我想要送给柳闲的好运。师尊,你说天不帮你,又说我是气运之子,所以方才我包饺子的时候,便祈祷着把自己所有的运气都包进去,这样它们都属于你了。”

饺子热气腾腾,氤氲的雾气钻了满室,柳闲撇了撇嘴,说:“本仙才不需要。”

而后又夹起了第二个饺子。

其中有一枚硬币。

谢玉折眼都不眨地看着他,吃一个就咬不动的口感让柳闲止不住地想笑,吃到最后一枚硬币,他哈哈地捧腹笑了好久,笑眯眯地揉了揉眼睛,把桌上堆了小山高的硬币推给谢玉折:

“一、二、三……你到底包了多少?”

谁家好人一整碗饺子里都有硬币啊!?

“师尊那一整碗都有。”

他一手小心翼翼地握着刻有柳谢二字的硬币,这是柳闲亲自刻的唯一一枚:

“我本来给加了硬币的饺子做了记号,这样就能按着记号全部盛进你碗里,可由你来盛,为了保险,我便在所有馅里都放了一枚。”

另一只手像是生怕再沾染到一丁点自己的好运似的,他把自己的一整碗饺子都推开了去:“这一碗我不会吃了。师尊,就算天不爱你,我也永远……”

他顿许久,似乎是没有想到好的措辞,最后道:“支持你。”

柳闲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用不了清洁术,便蹲在流水旁,仔仔细细地将硬币洗净,将它们整整齐齐,一颗一颗按顺序地摆在手边。

谢玉折做的硬币上图画千奇百怪,全是一大一小的两个火柴人,他似乎没什么艺术天赋,笔触难看,画也滑稽。十多枚看下来,那大的一直没变,小的倒是从一个米粒越长越高,从襁褓里受人祝福的婴儿,到被人牵着手的小孩,再到和人并肩同行的青年,他慢慢抽条长大,唯一不变的,便是两个小火柴始终在一起。

柳闲瞧着一幅又一幅的丑图,微怔了神,而后笑骂道:“包这么多硬币,让人怎么吃?咬一口就咬不动。”

谢玉折歉意地说:“我怕一枚硬币不够诚心,天神不愿意帮我,也怕一枚硬币不足以承载我全部的运气,所以我给所有饺子都加了硬币。”

柳闲白了他一眼:“糖衣炮弹,花言巧语,我才不吃这套。”

却见谢玉折凑近过来,伸手轻轻拂去了他眼角不知道何时凝聚的水光,柔声道:“柳闲,不要哭。”

“……”

柳闲惊异地抚上自己的眼睛,不小心碰到谢玉折尚未离开的手指,赶紧慌乱弹开,反驳道:“我没有。”

“是饺子太烫了。”

“舌头要熟了。”他一边否认一边别开脸,用手朝自己扇了好久的风,又打了一个欲盖弥彰的呵欠。

他的心酸酸涩涩,感受到自己被烫麻木的舌头,笃定了这个原因。

不然我堂堂天下第一仙,无情道大成,吃遍天下美食,怎么会因为一碗饺子流泪?

谢玉折低顺着眉眼:“师尊吃得太心急了。”

“我只是饿了。”柳闲看着他的眼神能把人千刀万剐。

谢玉折很听话地赞同了他: “嗯。都怪弟子,没有早早做好饭,让师尊饿了。”

柳闲自暴自弃地说:“好吧,刚刚的确有一点点感动。”

“我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小事了。师尊,未来我会做到更好的。”

谢玉折无奈地笑,前倾身体,把早已藏在身后的小袋子和信笺递给柳闲:

“柳闲,生辰吉乐。”

“谢谢你啊。”听他乖乖揽了责任,柳闲顺势应了一声,而后又突然僵住了手,筷子落在地上:“你说什么?”

“生……咳咳咳咳咳!”

他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一字一句咀嚼着这短短四个字:“生,什么辰吉乐?”

“生辰,吉乐。”

谢玉折纠正了他错误的断句,他有些忸怩地说:“这是生辰礼。师尊……等回房了再看。”

他的礼物简陋又滑稽,做个这种小玩意儿都要费这么多心力,完全配不上比瑶台神仙还清贵的柳闲,所以,他不敢看到柳闲拆开礼物时的模样,只好任性地提了个要求。

“呃……好。”

慌乱地应了一声后,柳闲再也不知道该发出什么声音了,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纠结许久后,他问:“你你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其实穿书过来这么多年,他大多数时间都不过生辰,连自己都早忘了,怎么谢玉折知道?

“从前你说过,你说你的生日是二月廿九。”

原来是我又忘了,柳闲干笑了两声,或许是做国师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吧。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对谢玉折说:“在我们家,寿星过生日的那一日要吃饺子,以求平安幸福。”

所以他今日突然兴致勃勃地做饺子,不是因为自己想吃,而是因为,是我的生日?

柳闲连个谢谢都不敢多说,浑浑噩噩吃完晚饭,在谢玉折满怀希冀的眼神下收好他送的一大串硬币后,脚步虚浮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走入门槛时他差点被绊倒,而后便背靠着门,先拆开纸条,上写着:

师尊,生辰吉乐。

愿山色不尽,生生逢春。

弟子谢玉折敬上。

春字后头又加了几个字,墨迹颜色与前面的字不相同,显然不是同一个时间写下的。字的主人许是纠结了许久才加上这四个小字,写着“岁岁相见”,字迹小心翼翼,却又十分有力。

另一张牛皮纸上画着精密的兵器图,应当是精心学习设计过,谢玉折在旁边批注说,他打了一柄短刀,很粗糙,望师尊不要嫌弃;而他的另一份礼物菩萨针,几日后再交付给他,在这些批注旁边还画了一个丑乎乎的小笑脸,柳闲都能想象出这笑脸在谢玉折脸上时的模样。

而袋子里便装了他的第一件礼物,一柄锋利的短刀。

刀柄刀鞘均为银制,上雕满了盛放艳丽的红花,柄中镶嵌着比玻璃球还剔透的玉石,玉中有婉转如舞的红丝,七枚相合,凑成了一根柳条的形状。神兵有名,这柄刀的刀柄上刻着两个凌厉的字迹,这字和柳闲的有五分像,上写的是:玉折。

刀柄上的玉有镇魂却邪之妙用,是个极稀罕极难得到的物件,柳闲拿到手上便觉得全身都舒坦了不少,躁动的血脉都宁静了。

他原以为谢玉折身上处处的伤是先前还没好全遗留下来的,毕竟他和谢衣的那一战绝不轻松——

只是谢玉折自己不提。

他总是这样,自己身上的伤,能全盘忍下便一声不吭,因此很多时候若非柳闲亲眼所见,上手探查,绝不知道他到底伤多重。

譬如上次和谢衣一战后,柳闲总觉得他的行动变奇怪了。

他问,谢玉折说:“我没事。”

于是他强行把他拖去医师那里诊治身体,才知道:嗯,肋骨断了三根,小腿骨折,几处刀伤有五厘米深,有块肉差点被削掉,这就是这人口中的“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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