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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谢谢哥哥救我,刚刚小花好害怕啊,呜呜呜……”

他悄悄地透过手指缝观察来人的动向,可那人对他的哭闹不为所动,只轻轻扫了他一眼后,视线便落到了他身侧。

那里丢着他刚才捣鼓了半天的传音石。

注意到他的目光,柳闲边哭边缓慢地挪动着步子,走到传音石前边,状似不经意地把它塞进自己的小口袋里,虽然信号不好,但这是他唯一一个能用来和外界联系的东西了。

谢玉折面色不改,好似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好巧不巧地微垂下眸,擦净了自己剑上的血。

八年时间足以完全改变一个人,他仅仅是站在那里,骨子里就透着刺骨的寒意。

顾长明真会教人,之前在对谢衣动手前都要征求他的意见的谢玉折,现在变成这副手一抬就杀了两头大妖兽,漠然到好似下一秒就能掐断人脖子的模样,可谓是突飞猛进。

没被人搭理,柳闲尴尬地咬了咬唇,有一下没一下地啜泣着,同时注意着谢玉折的动作,大脑飞速运转,该怎么不被他发现自己是谋他财害他命的柳兰亭?

我是来找自己的剑的,不是来找和自己有仇的人犯贱的,今天真是撞了大运了。

柳闲后怕地盯了眼直接被断了头的妖兽,就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情不自禁地往它们的方向挪了挪,难堪地对了对手指,随即就想往后撤:“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但凡谢玉折晚来一刻,他成功刺激出了自己的心剑,在后续撞见谢玉折时都会连一个表情都不留下就会潇洒离开;可他现在只是一个爱吃爱喝爱睡觉,没钱没势没人养的几岁小孩,谢冷漠随便动动就能手撕了他。

这种事情不行啊!!!

谢玉折手一挥剑就入了鞘,可骨节分明的手指仍松松地握着剑柄,一道狰狞可怖的疤在他的左手手背上,直接从食指指节处肆意凶横地蔓延到了手腕,其上青筋凸起。

八年后的他身形高大,体态颀长,连树林阴翳下投下的一点微末的影子都能把柳小花完全罩住,让他无路可退。

他孤身而立,眼帘微垂,唤他:“小花?”

柳闲只好止住脚步,一抹自己滑了满脸的眼泪,以一个自己觉得最惹人怜爱的姿势点了点头。

从前谢玉折生得也好看,即使在人人相杀的战场上当了多年的小将军,但终究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再加之他们那时比较亲近,谢玉折有什么情绪,大多都藏不住,直接显露在了澄澈的眉眼里。

那时他会茫然,会大笑,会流泪,会因为随口的一句话脸红半天,可如今那双蓄着清泉的双眼已被冰封,风吹过,激不起半分涟漪。

整整八年的时间足以完全改变一个人,见此,柳闲的心里不可以不说五味杂陈。

但在感慨之前,他要先有命活下去!

趁着没人注意,柳闲迅速地捏起包里的传音石,用刚学会的方式想联系步千秋,以灵力无声地给他留言道:“妖林,急救!爹!”

可惜,步千秋可能正坐田埂上和人唠嗑,或者他又去杀猪了,总之并没有回音。

柳闲的心都凉了半截。

更诡异的是,谢玉折竟然笑了。

他问:“小花,你怎么会在这里?”

撒谎的时候柳闲的脸丝毫不带热的,他双眼泛着泪花,指着地上两只流着黑血的巨兽尸体,怯生生答道:“是它们……它们把我掳过来的。要不是哥哥你,我刚刚一定死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美貌亦是一种武器,不过是撒娇卖萌装个可怜罢了,为了活命一切都没关系!

谢玉折环顾四周,轻点下颌,语调里似有赞同,他陈述道:“它们会把一个小孩掳进妖林正中。”

柳闲的目光比宣誓还坚定,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是这样。”

它们怎么可能把一个小孩掳进这里,妖林的最核心之处?

但除了这个说法,还有别的可以解释他一个没大人腿长的小孩突破层层封锁,一路直抵中心湖的理由吗?

说他是从天而降被神仙扔下来的?说他被爸妈弃养在这里了?说他是被妖王邀请进来喝茶听音乐的?还是说他眼一黑脚一踩空就跑这来了?

这最后一个理由,谢玉折说不定还真会信。

谢玉折仍毫不在意地盯着他面前的空气,他整个人都很平淡。他不开口,柳闲也不说话,两个人根不在一个世界似的。

最终柳闲僵持不下去了,他摊了摊手,装也不装,自暴自弃道:“好吧,我是自己好奇才走进来的。”

坦白之后他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走:“我先走了,哥你自己玩自己的吧。”

柳闲正在心里怒骂谢玉折让他功亏一篑,把他好不容易逮到的两只小熊给杀了,没想到还没走两步就突然被人揽了起来,站在一柄高悬着的剑上。

八年没御剑,柳闲连忙伸长双臂维持平衡,骂骂咧咧地问:“你干什么?”

谢玉折的心情似乎突然就好起来了,连眉头都舒展了些,他把自己身前刚站上剑还摇摇晃晃的人扶稳,脚下的速度越来越轻快,风声中,他轻轻笑着:“小花,我带你出去。”

“我自己走就好了,今天动物们都休息了,没有危险。”柳闲作势就想跳下去,却被人按住了肩,谢玉折说:“我的任务就是杀了那两头妖兽,已经完成了。”

“……行吧。”

闻着近在咫尺的冷香,柳闲突然醒悟到找妖兽打他是没用的,毕竟刚才那两大只一副要生吃了他的凶样,也没有抬头看到谢玉折一丝下颌角时来的半分恐怖。

他脑袋里瞬间冒出来了几百条能逃跑能隐身能攻击的法咒,可惜他没灵力没剑意,一个都用不了。

好在这一路上他们都没再说话,虽说柳闲仍一波又一波地起着鸡皮疙瘩。

心情不复杂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不会被埋死的那种。

直到两脚着了地,柳闲迅速地往旁边蹦了三丈远,隔着几排人朝他挥手:“哥哥,我要回家了,再见。”

可谢玉折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还立在原地,对他说:“我无家可归了。”

柳闲极其准确的第六感在大叫危险,他的脚步顿了顿,而后迅速装作什么隔太远他都没听见的模样,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在路上狂奔了起来,右手还在朝背后狂挥告别。

可惜谢玉折是修仙者,他施施然两步就赶上了他。

柳闲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两只手撑着膝盖,他视死如归地问:“干什么?”

谢玉折敛下眉,连气都没带喘地复述了一次:“小花,我无家可归了。”

这位仙君,你没有地方去可我有,对我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几岁小孩说这些有什么用?而且您不是天不生宗主的掌中宝吗,难道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柳闲愿想问一声“所以呢”,可他又想到小孩纯善天真,乐于助人,不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于是他略带愁容,尽量同情地问:“为什么?”

谢玉折盯着他:“之前我和我师尊一起住,但他不要我了。”

“……?”

柳闲微微有些意外,茫然地眨了眨眼。

而后他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被顾长明甩了啊。

我明明都把他送天不生门口了,他居然还能被顾长明甩了?

柳闲心中鄙夷,但仍装模作样地问:“师尊?难道你就是话本里写的,上修界大宗门里的那些厉害弟子吗?”

谢玉折想了想,说:“我只是一个小弟子。”

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柳闲问:“那你犯了什么事,让他这样对你?”

谢玉折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落在身上时,柳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除了外形的变化,谢玉折身上还有什么东西也跟着变质了,他能感受到,但他还分不清这种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但那个森冷的眼神过后,谢玉折不再开口,柳闲便知道这不是他这个外人该打听的事了。

他瘪了瘪嘴角,没多说话,可心里仍不免多了几分明珠蒙尘的惋惜。

当了八年小弟子,还被自己师尊扫地出门,气运之子怎么会混这么惨啊。

不过他转念一想——

我心疼他谁心疼我啊?

我现在是真的有可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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