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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衮牵着宁翘的手,眸如夜星,“明明两个人都是无辜的,为何记载偏偏不能写明呢?一则是先汗年事已高,大贝勒大势已去,难以拔除,若是一意孤行,只怕会将两个人同时推向万劫不复之地;二则是想要选定的继承人和真正有能力夺得汗位的人不相符,而有能力的那个人年富力强,先汗已经无力再压制他了。”

因此宁肯将这污点就这么记档下来。

宁翘微微垂眸,眼中映着多尔衮骨节分明的手指,那一双手握着她的,显得她的手尤其的娇小,她眸中光耀闪烁许久,还是轻声开了口。

“还有一点。”

宁翘抬眸,望进多尔衮的眼中,“先汗心中,想必还是怀疑大福晋了吧?”

宁翘这几年,倒是看过许多先前的话本书册。

关外这边,可能文化传播这方面没有那么的繁荣,但总归还是有许多的汉臣在的。有些文人也会在关外讨生活。

这里的制度跟关内是不同的。这里的汉人基本上都是旗下的奴才。奴才们不能编排主子的不是,可人民群众的口口相传,不论到哪里都是不可磨灭的。

宁翘为了学女真小字,为了学各个女真旧部的文字,还是看了许多的典籍文献的,还听过好多有关于先帝那个时代的故事。

拼拼凑凑的加起来,再对上多尔衮这几年零星说到的一点,宁翘觉得努.尔.哈.赤对大福晋阿巴亥还是有情的。

不然不会在将阿巴亥休弃一年后,又把阿巴亥迎回去继续做他的大福晋。

可是明明有情,却仍旧不将记档抹平,表明努.尔.哈.赤还是在意这个的,并且不认为这些都是假的,所以要把这些留下来。

如果当真是一往无前的深爱和信重,又怎会不去做这‘举手之劳’的美名呢?可见先帝对大福晋的心里,还是有怀疑的。

多尔衮的指尖轻轻在宁翘的手心点了两下,似乎是某种安抚。

他似乎还浅浅的笑了一下,才道:“先汗并未指定继承人。”

“那种情形底下,额娘和我们兄弟三人的存在,是最为显眼的。额娘身上若是一点不是都没有,只怕以她曾经同着先帝一道处置国政的经历,可能不用多久便要遭人毒手。但显然先汗还是错估了形势。也错估了人心。”

“不过你说的也不错。”

多尔衮坦然望着宁翘,语气慢慢沉下去一点,“额娘与阿玛之间,猜忌、争吵、防备与信重,都兼而有之。他们一起经历过许多,但结果似乎都不尽如人意。”

“爷一点也不喜欢记档上的那些文字。压制着额娘数年不得翻身,不得追封。有人把这件事翻出来,是想设局圈套。这是内宅妇人的手段,是想要把你套进去。布局心思之深,贯穿这半年时光。”

宁翘顺着多尔衮的思路去想,将她自己身上的这条线串起来:“主子爷意思是,这个人费心布置这许多的事情,就是最后想勾出众人的心思,想要逼着我出来认下这个心思?”

多尔衮定定看着宁翘:“她是想把这些事都算在你身上。”

“你如今俨然在福晋夫人们中能有些地位,又是受礼王先福晋托付过的。你若要服众,指定要先成一件大事。为回报爷与礼王先福晋,你就要做成这件事。最终就是惹怒皇上,若是降罪,你与爷是一起承担的。”

“她计算周密,布置巧妙,贯穿始终,拿捏着分寸和时间,她只是没有想到,后头会有这许多的人手掺和进来,将他们的心思也收在其中。等她察觉后,也跟着将计就计,才有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宁翘注意到,多尔衮一直在说她。

她心念一动,忙问道:“主子爷是不是查到是谁了?”

她这里诸多信息线索,偏偏怎么都查不到。多半也是外头人手不够的原因。宁家的人又不能动,宁翘也不想将宁家牵扯进来。

佟佳氏那边还没有结果。相比起一直都在暗中调查的多尔衮,那肯定是多尔衮这边能够最快出结果的了。

只没想到,今夜刚一回来,似乎是刚有了结果,多尔衮就愿意与她这样细说详谈了。

“你当是谁呢?”

多尔衮淡声道,“这个人淡出所有人的视线之外,她本该安安静静的过完这罪孽的一生,却偏偏要出来兴风作浪自绝死路。爷早有杀她之心,此番倒是好了,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宁翘紧声问道:“是谁?”

还能是谁呢?

宁翘看见多尔衮面上露出不屑的笑容来,这个人似乎很不值得一提,但偏偏就是这样不起眼的人,在后头挑起了这一切。

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

宁翘听见多尔衮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似乎轻轻动了一下,觉得意料之外,又似是情理之中。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是被多尔衮送到王庄中看管起来的。

但是对外,她只是去养病,她还是睿王府的庶福晋。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事情,是多尔衮亲自让周得胜去办的,没有叫旁人插手过。

周得胜也绝不可能阳奉阴违给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什么可乘之机。

对上宁翘疑惑的眼神,多尔衮道:“她在王庄上,只有她自己的院中可以活动,不能出门,给她送饭食的人也都是周得胜选的人,这些人不可能违背禁令去接触她。爷在京中的时候,他们老老实实的,等爷带着周得胜走了,王庄那边就暗地里活动起来了。”

早几年被打发到王庄里去做苦力的冬卉思敏思青被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收拢。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极其的有耐心,一点一点的试探,一点点的与外头的人建立联系。

多尔衮道:“单她一个人自然是不能成事的。但宫里有人接应。这些事情里头诸多蒙古人的手笔,愿意被她驱使的大有人在。”

宁翘也想到了:“主子爷说的,是衍庆宫的淑妃娘娘?”

衍庆宫淑妃的位次在永福宫庄妃之上。

但因为淑妃曾经的经历和出身,她自然是不得宠的。也不曾与皇太极有过什么子嗣。她唯一的女儿便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

她的出身也不足以让皇后时时刻刻庇护她。

皇后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自然是护着自己家里的人。宸妃那里自有皇太极护着,皇后多看护庄妃,麟趾宫贵妃地位虽低于宸妃,但却比淑妃和庄妃都要高。

她身份高于淑妃,也不需要人庇护,皇太极待她还是尊重的。

因此也就是衍庆宫淑妃,明明不是最后的,偏偏叫这样一弄,她倒像是成了几位嫔妃里面最低的那一位了。

宁翘的印象中,淑妃一直以来都是十分安静的,不多话也不多事,似乎是十分乖巧的。

可再乖巧的人,也总是有自己不能被别人触碰的底线的。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心中一直最恨的,便是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察哈尔部的格格,而要挂名在别的部族。

她此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便都是基于此,是针对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是个人恩怨。

明明身后应该还有人在,却偏偏将事情一力揽在自己身上,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干的。

多尔衮当初让人问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得到的回答便是,这都是她一个人的策划,与任何人无关。

但怎么可能呢?

“当初为什么留着她?”

多尔衮道,“便是觉得事情还没有完,也还没有查清楚,如果贸然处置了她,会断掉许多的线索,也会让有些人彻底的放下心来。因此爷才一直留着她,也是要让他们一直不能放心。”

“这样放着饵,倒是放出去的钩子勾到了人。”

就是淑妃。

多尔衮手上有了淑妃确凿的证据:“之前挑唆大格格身边的人,还有端午时暴毙的那匹马,与之有关的种种事情,都和淑妃脱不了干系。”

“因为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被关起来,淑妃咽不下这口气,为了帮自己的女儿,才策划了这次针对你的事件,她们想置你于死地。”

也想把整个睿王府拖下水。既然大家都是不好过的,既然已经落得了这步田地,那就干脆一起呗毁掉好了。

察哈尔部彻底成为察哈尔三旗,归属于皇太极,这就几乎是摧灭了她们心中的希望,故土难回,前生无望,为了报仇,就筹划了这所有的事情。

冬卉思敏思青几个,就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与淑妃的人沟通的连接。

听多尔衮说完,宁翘只想着,这可真是精细的布局,这些人倒是肯沉心这么一点一点的去做。

她望着多尔衮的眼眸,轻声问道:“那么,就没有其他的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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