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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佑庭觉得被打压的是自己。

他闷闷不乐地说:“你记性真好,谁都认识。”

连歧摇了下头:“不至于,恰好今天来的我都认识。”

迟佑庭快绷不住了,阴阳怪气起来:“……都是托啊?”

“怎么可能。”连歧扫了他一眼,带着他往外走,“他们认识我,我也认识他们,才会在提问环节聊那么久。”

迟佑庭回过味来:“刁难你?”

连歧想了想,否定了他的说话:“那些问题不算刁难。”

迟佑庭跟着他走了几步,嘟囔道:“连歧,其实很多人不服你吧。”

连歧停下来,疑惑地看向他。

“你很优秀,但你走得太快了。”迟佑庭吐出一口气,慢慢说道,“他们觉得你走得这么快,是因为你父母在推波助澜,心里并不服气。”

“让所有人都认可,没有意义,也浪费功夫。”连歧沉吟道,“而且一定的取巧,本身并没有问题。”

饶是迟佑庭早就知道连歧并不在乎走捷径的性质是否正当,只要能带来利益就都接受,此刻也差点被气得吐血。他咬了下牙,没好气道:“是啊,你又不是人情社会的受害者。”

连歧再怎么样也能看出他情绪不对,没再搭腔,谁想迟佑庭反而更生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只是觉得连歧明明很聪明,就算不当别人嘴里的“太子爷”,多花上几年,该有的成就不还是手到擒来?非得来者不拒地往上蹿吗?

他很少把自己的要求强行加在别人身上,因为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此刻却莫名其妙地想纠正连歧,把连歧掰回那条正大光明的路,像连歧这种人才,不需要多一个“关系户”的骂名平衡他的功过。

但他又没有任何立场。

迟佑庭咬着后槽牙,愤愤不平地走了,一边骂一边想,等还完人情他就跟连歧划清界限,一句话都别说!

第8章 寸心乱(一)

“弟弟,你为什么从卡里刷走了三千六?”迟佑星打来电话兴师问罪,语气却上扬着,俨然没较真,“你不会又批发了一箱子绝版书吧?”

“没有。”

迟佑庭听她这口气就知道不对劲,果不其然,迟佑星很快就意味深长地转了话锋:“啊,不会我们家的木头桩子终于开窍了,斥巨资追小姑娘呢?”

“……你有事没事?”迟佑庭面无表情地说,“没事我挂了。”

“我在关心你的感情生活。”迟佑星连声制止他,唉声叹气起来,“你去年那番终身不娶的论调实在是太吓人了,佑庭,人不能太冲动——”

啪。迟佑庭直接把手机盖在桌上,摘了耳机扔到一边,任凭迟佑星对着手机继续念叨,对着电脑敲起来,心里记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才重新拿起手机。迟佑星在两分钟前结束了通话,顺带发来了一连串的语音消息轰炸,迟佑庭不用点开都能猜到内容。

说实话,那话确实是在被人起哄的情况下为了脱身而随口说的,不算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但也不能说是完全的不作数,至少迟佑庭觉得,要是随随便便恋爱,随随便便把时间花在维护和伴侣的情感关系上,他真的会烦死。

迟佑星这种踹掉一个隔俩月就换下一个的及时行乐主义兼恋爱狂魔当然无法理解他,要是跟连歧那种唯效益论的数据分析爱好者大概还能找着点共鸣。

……靠。迟佑庭瞪了瞪眼,瞥了眼屏幕上自己无意识敲出来的名字,觉得自己一定是烧坏了脑子还没缓过神来。

他怎么会想到连歧?

迟佑庭很快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一定是他最近满脑子想着怎么还人情,被“连歧”二字洗脑了才会如此。迟佑庭晃了晃脑袋,拎上外套赶去教学楼,帮着老师一块儿监考一群大一学生的平时小测。

他本把时间安排得妥当,白天忙着监考,到晚上正好能带着连歧一块儿去吃饭,谁想几个老师邀请他一同去吃饭,对方又都是迟佑庭很尊重的资深专家,他实在是开不了口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发了消息跟连歧改定成八点吃夜宵,连歧没回。

迟佑庭年纪小,但并不怯场,在一群老狐狸中也斡旋得不错,一顿放松闲聊的饭愣是被他聊成了小型辩论会,把几个老师逗得不行,又拽着他聊了半天才算散场。他松了口气,翻出手机看时间,发现连歧十分钟前才回复,却让他心一沉:“抱歉,临时有事,等下次吧。”

他也说不上来生气,毕竟要组感谢局的是自己,人家乐不乐意来、临时爽约也不能算大事,总不过是缺了点运气,只是本来特地准备的东西没法上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膈应。迟佑庭按了按山根,劝慰自己放宽心,回了句“没关系”,拿着手机杵在路边发了会儿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朝地铁站走去。

为了不让夜宵把自己撑死,刚刚那顿饭迟佑庭尽说话去了,菜没动几筷子,水也喝得少,此时喉咙又干又涩,让他怀疑那次发烧正在卷土重来,顿时生出些时运不济的感慨。

他转了三趟地铁,坐到平江路,花了十块钱买了一张平江景区的门票。不是过年过节的日子,景区里人不多,大多是拖家带口出来散步的,一群小孩正聚在堤岸边踢球。迟佑庭扫了一眼,忽然觉得没办法给连歧放,给小孩子放也不错,便加快步伐上了岸边的游轮,喊道:“老板,我是前两天给你打电话的。”

“你怎么这个点才来,我都要交班了。”一个中年男人很快探出头来,指了指右侧,“都在那儿。”

“还有十分钟,等整点放吧。”迟佑庭走过去确认了一遍数量,撑上栏杆,“先去前面。”

“……你自己知道就好。”庄珮之停下步子,站定在堤岸边,远远看向了江面上正在行驶的游轮,面露讶异,“不是八点半就不开船了吗?”

连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没说话。

“对了,裴老交待你的事要好好办,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跟之前夏家那会儿一样……这怎么还放起烟花了?”庄珮之一愣,“今天也不过节吧?”

连歧迟疑了一下,拿出手机确认,今天并非任何一个节日,甚至连二十四节气都够不着边,便冲庄珮之摇了下头,正要熄屏,一条未读消息跃入眼帘,叫他忽然记起自己爽了迟佑庭的约,再往上翻聊天记录,最终确定的地点可不就是平江路北岸区的一家餐馆,听说那儿有个观景台,能眺望全江。

一个猜想蹦了出来,连歧望向那只正在环岸行驶的游轮,耳边是过路人惊喜的欢叫声,不少人停下来拍照录像,都以为这是景区的特别节目。

没有景区会在人烟稀少的大晚上弄什么特别节目,只有一个被放了鸽子的迟佑庭,自费放了一场给所有人看的烟花秀,给这个景区无偿加了点印象分。

一件在连歧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他无法理解迟佑庭为什么要做。如果换作是他计划被打乱,一定会马不停蹄地执行后面的安排,而不是将错就错,浪费时间完成一件已经无法达成最初目的的事。

这么想着,他还是不自觉地侧眸,漫天璀璨花火,热烈得像要点燃整个冬季,似乎所有驻足的人都面露惊喜,为之欢欣不已,雀跃的喊声一直到游轮停下来都未曾停歇。

连歧半眯着眼,瞧见一个人从游轮上下来,穿过挤在岸边的人群,事不关己一样慢步往外走着。他微低着头,毛躁的卷发被最后一点烟火的尾巴镶上一层金边,碎珠四溅,如同是从揉碎了的梦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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