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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发烧了,体温刚降下去。”连歧合上手里的书,“把针打完就可以回去,需要好好休息,免得反复。”

“几点了?”迟佑庭压根儿没听进去他的话,手忙脚乱地翻着手机,没找着,直接拉着连歧的手看了眼他的表,脸色骤变,“我还要坐车去北大学城……这个点能打到车吗?”

“你应该先休息。”连歧皱起眉,“再度着凉加重病情,情况会变得更复杂。”

“我知道,但这件事很重要。”迟佑庭已经掀开被子要下床,被连歧强硬地摁了回去,他本就没什么力气,挣了两下没挣开,有些恼怒地挑起眉,“干什么?”

连歧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打完针。”

“不行,来不及。”迟佑庭说,“你能帮我拔针吗?算了,我自己来。”

连歧还是不动如山地杵在那儿,一脸严肃地喊他的名字:“迟佑庭。”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但我真的有事。”见他死活不肯松手,迟佑庭只好放弃硬来的念头,采取了怀柔战术,“等我回来,你想让我打多久的针都行,好吧?”

连歧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如果你的病情加重,对我来说也会很麻烦,我需要时刻注意你有没有半夜发高烧。”

“……这是个意外,下次我自己走进医院。”迟佑庭差点没被他这副语气噎死,用力缓了口气才接着说道,“不麻烦你。”

连歧没再说话,但依旧紧紧攥着他的手,迟佑庭的耐心彻底耗空,脾气一下蹿起来,正要发火,连歧忽然说道:“我替你去。”

迟佑庭被这话砸得发懵:“什么?”

“你要做什么。”连歧说,“下午四点前我都有时间,你把详细的内容发给我,我现在去。”

“……可是,”迟佑庭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好半天才组织出正常的语序,“你根本不是……我是说,我们学的东西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你怎么替我去?”

“这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一件事,想必你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所有资料,包括备案。”连歧看了眼表,“现在是七点半,去北大学城需要一个半小时,足够让我理解那些资料。”

“……不是,它不是一两个文档。”连歧的架势实在太认真,饶是迟佑庭觉得离谱,也还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而且在我的电脑里,我现在没办法给你。”

“再加上回学生公寓取电脑和走到校门口打车的时间,我最快可以在十点钟到达北大学城。”连歧按着他的肩把他摁回了床上,冷着脸道,“你躺下。电脑密码是多少?”

迟佑庭稀里糊涂地报了密码,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被连歧带着走了,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谁知道转身拿外套的连歧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腾出手来按住了他,单手挽着外套,对他抛出结论而不是询问:“把针打完,我会给你打电话。”

“……”

以前怎么没发现连歧一板一眼的样子这么具有欺骗性。

迟佑庭难以置信,自己竟然真的把准备了大半个月的会谈交给了一个跟这事儿毫不相干的人,连歧那一通陈述句扔下来,有条有理得仿佛他就是迟佑庭设定的计划B,迟佑庭莫名觉得,连歧很有当邪教组织头领的天赋。

下一秒,他连忙把这个脱轨的念头甩了出去,抬头看了一眼还剩下大半瓶的吊瓶,实在不相信连歧,又苦于对方已经在去拿电脑的路上,事已至此,他再赶过去也只能被连歧手动制服,便只好忐忑地等着连歧的电话。

没多久,搭在床脚的外套里传来一阵响,迟佑庭几乎立刻扑过去摸,没等连歧开口,劈头盖脸一顿输出:“你要是有看不懂的必须马上问我,绝对不能自己乱查资料。这个教授脾气很怪,他不喜欢态度不端正的学生,我朋友之前就被他骂了一通赶回来了。对,你不能跟他说你不是迟佑庭,不然他可能连话都不想跟你说——”

“迟佑庭。”

急急忙忙往喉咙口挤的话一下子卡了壳,迟佑庭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怎么连歧一开口他就噤声了,跟被点了哑穴似的。他闭了闭眼,咬牙道:“算了,我相信你。”

挂断电话,迟佑庭大脑空空地躺下去,开始往前追溯这次生病的源头,猜测大概是那天晚上在外面吹了太久冷风,便自顾自地在心里骂了一通那个不肯早早打道回府的朋友,末了,重重地叹出一口气,筹划着过段时间再找机会去负荆请罪,看能不能挽回一点。

他本没对连歧此行抱任何希望,心态摆烂以后,人也跟着放松了,打完针就溜达去街边吃了碗酸辣粉,热得出了一身汗,对着店里的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脸,感觉他已经焕然一新,半点也无病容,越发觉得连歧是小事化大夸张过度,怫然地腹诽了两句,拎着连歧给他买的牛奶往学校走,半路上收到一条短信。

迟佑庭停下,把短短三行字反复看了十几次,终于确信,对方是在隐晦地夸他——不对,是夸顶着他的名字过去的连歧。

只有路上那点时间,连歧竟然真的把那些资料吃透了?迟佑庭开始质疑起连歧这人的大脑构造是不是根本与常人不同,他向来自傲,在国外念书时一直稳坐图书馆借阅量的前三名,不说一目十行,但速度的确快于常人,而连歧明显比他还要厉害得多,难不成少年班出来的学生都这么变态……迟佑庭咬了咬牙,生出些不伦不类的不服气来,很快便泄了气,知道连歧是为了帮自己。

他点开聊天框,迟迟不知道发些什么。“谢谢”两个字太轻,而且连歧今天应该是难得有空闲,还把时间花费在他的事情上,不能好好休息一天,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嘴上表达就了事。

迟佑庭想起提前约好的月底那顿饭,忘了现在许轻那边是凌晨,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迟佑庭。”说话的是夏迢之,明显压着怒气,“你有病?”

“哦……哦,对不起。”迟佑庭回过神来,连忙道歉,但仍打算将错就错,“许轻醒了吗?我有事问他。”

“没醒。”夏迢之冷冷抛出两个字,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迟佑庭听着耳边的忙音,气得连打了一串优美文字准备发给夏迢之,忽然想起搞错时间的是自己,确实理亏,便吞了满腔怒气,退出去打开浏览器,开始百度“如何对人表达谢意”,连翻了十几页,越看越觉得不靠谱,还得自己来。

连歧在三点钟回到学生公寓,迟佑庭正等在宿舍楼下,见状笑着迎上去,接过对方手里的电脑包,正要反思一通自己的不信任,连歧已经蹙着眉开了口:“你只穿毛衣,不怕着凉?”

“……忘了,没事。”迟佑庭晃了晃头,给自己找借口,“我在阿姨那儿坐着等的,有空调,看你快到了才出来。”

连歧没再说什么,径直走进电梯,里面还站着几个人,迟佑庭正好认识其中一个——他的前室友。对方也认出了他,十分做作地翻了个白眼,估计是见人多,没直接对着迟佑庭阴阳怪气起来,迟佑庭也懒得理他,靠在一边偷睨着连歧。

他真的好奇,这人一天只睡几个小时,是怎么做到一点都没有倦色的。

除非是肾上腺素上头泡在通宵自习室里,迟佑庭平常一到十一点就开始困,多捱几分钟就跟要他命似的,偏偏他的睡眠薄如雪梨纸,一碰就是一道褶,反复被打断、反复睡回笼觉,到头来瞧着比没怎么睡觉的连歧还累。

迟佑庭开始认真思索要不要向连歧取经。

于是路过通告栏时看到宣传海报,迟佑庭瞥到了连歧的名字,本来对医学院的活动没什么兴趣,但又好奇连歧的表现,想知道这个睡眠稀缺的大佬是不是真的学习工作丝毫不受生活的影响,还是去了。

这是一场全程由连歧进行的学术报告交流讲座,台下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但还是有人挤在后排站着。迟佑庭原以为以连歧的脾气,他会速战速决地讲完内容,但连歧竟然在中间安排了三次提问机会,除了一些本就资历比他深的老师,台下也有不少学生向他提问,迟佑庭分不清问题的好坏,但看连歧始终面色平平,语速极快,便知道这些问题对他来说都很简单,然而尽管如此,连歧也并没有压缩提问时间,相当耐心地完成了这场讲座。

连歧下了台,那个最后提问的学生挤上去,仍是面红耳赤,并不认可连歧的观点,拦着连歧不让他走。连歧看了眼表,面不改色地说:“一分钟,我说服你。”

那个学生背对着迟佑庭,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没多久,男生转身走了,脸上没了愤怒,倒像是羞愧。迟佑庭觉得好玩,不知道连歧说了什么把这人打击得这么厉害,一抬起头,就看见连歧在看他,眉心皱着,大概没想到他会来。

已经被发现,迟佑庭也不藏了,径直走过去:“一过来就看到你打压学弟。”

“学弟?刚才那个?”连歧眨了下眼,“他比你小,但比你大三级,是少年班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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